潘新日

村子里的老人爱说，花喜鹊在谁家门口叫，谁家就有喜事。

燕林奶推开门时，两只花喜鹊正“叽叽喳喳”对着她叫。她对着花喜鹊端详了一阵子，自言自语地说，今天会有啥喜事呢？

这事，当然她想不到，也猜不出来。不想，竟是她多年没见的表妹，领着两个孩子，从南乡专门来投奔她。

燕林奶惊讶了好久，竟然没认出来。

燕林妈从客人手里接过一大筐礼物，把面前三位突然造访的客人让到堂屋里，两个老姐妹手拉着手，眼泪“哗哗”地流起来……

我们那时小，不懂得老人们的心，总感觉很好笑，就拉着刚混熟的小客人，跑到门口玩去了。

这两个小客人是从南乡来的，说话很难懂，我们叫他“蛮子”，任凭他“叽里哇啦”乱叫，就是不理他。

不是我们怠慢客人，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很多时候，我们和他们比，就感觉他们可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呆若木瓜”，呵呵！怪可笑的。

很快，这两个小蛮子成了我们的“跟屁虫”。也了解了他们的家世。

小蛮子的奶奶，也就是燕林的姨奶，听说年轻时很漂亮，被南乡的土匪抢了去，后来，被解放军营救，嫁给了当地一位农民，生有一儿两女，只长成了一个儿子，再后来，丈夫和儿子分别离世，儿媳妇也改嫁了，她就带着两个孙子投奔燕林家了。

村里把两间公屋腾出来，让她们奶儿三个住。乡下就是这样，总是敞开双臂，接纳所有沾亲带故的人。

公屋就在村口，门口茂盛的树上，总是落着几只花喜鹊，一大早，就对着燕林姨奶家叫着。

我时常看见燕林的姨奶手搭凉棚，对着树上的花喜鹊看。她似乎是在怀疑“报喜鸟”的叫声，心里充满疑惑。

在我们那里，花喜鹊是“吉祥”鸟，村里人都喜欢听见它的叫声，听起来舒坦。

燕林的姨奶也是，她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每天看着两个孙子一天天长大，且有花喜鹊相伴，她的心是欢喜的。

艰难的岁月里，花喜鹊时不时地给庄稼人带来喜庆。要么村子里有人建了新房，要么有人添了新人，可以分到红鸡蛋、红花生和糖；要么村子里要分瓜果或者鸡鸭鱼，可以改善伙食，总之，好事总是接连不断的，一次一次地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

我们小时候看见黑老鸹、麻斑鸠、小麻雀，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总会手持长竹竿，或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块扔过去，赶走落在门口树上的那些鸟，唯独不赶花喜鹊，我们知道，花喜鹊是瑞鸟，能给人带来吉祥，私下里，都珍惜它的存在。

七月七是花喜鹊换毛的日子，这一天，好多花喜鹊都会脱去它们好看的外衣，光秃秃的样子，很狼狈。村子里的老人们就说，花喜鹊是到天上，为牛郎织女搭建鹊桥累的，它们为了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相会，耗尽了心血。

花喜鹊成就了一段天上人间的爱情佳话……我做过实验，早上起来，如果花喜鹊站在谁家的门口叫，那这家保准会有客人来。我考上中专那年，通知书送来时，我正在地里收庄稼，等了十几天，我已经没有信心了。倒是母亲，开心地晃着手里的信，兴奋地说，快不得早上花喜鹊叫呢？原来，是我们家有大喜事啊！

后来长大了，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村子里的人多，碰到啥好事，都会和花喜鹊的叫声联系起来，按理说，有事没事，花喜鹊都是要叫的。

我时常看见大人们在下雪天，在喜鹊经常出没的地方，撒些稻谷，用于养活那些难以觅食的花喜鹊，以免大雪天饿坏了他们心中的吉祥鸟。

是呀！习惯了花喜鹊的叫声，心里是踏实的，充满喜悦和希望的。生活里，有花喜鹊相伴，日子就有了光彩。

花喜鹊落在枝上，它的叫声依然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