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森

生日是人生的一个重要纪念日，只要人活着，年年都会过生日。过生既是对父母生育之恩的怀念，也是对自我生命年轮的印记。从这个意义上说，过生也是人一生之中、一年之中的一件大事。

我出生在豫南农村，自从母亲把我带到人世间，每年的农历九月十六就成了我的生日。小时候特别盼望过生，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豫南农村很贫穷，小孩过生日不会办生日筵，更没有蛋糕吃，但我小时候过生那天早上，妈妈会在煮稀饭的锅里煮上两个鸡蛋，煮熟后染成红颜色送给我作为过生的礼物，嘱咐我过一生长一岁，男子汉要快长大早立志。我把红鸡蛋拿在手里舍不得吃，在姊妹们面前显摆，馋得他们流口水，那一刻觉得自己是父母的宝贝，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显摆的后果很严重，红鸡蛋在妈妈的鼓动和姊妹们的诱哄下被分享：我吃一个，另一个姊妹们分享。这也成了我家姊妹们过生的庆生模式。

我们家姊妹五人中我居中，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兄弟姊妹中我和二姐感情最深，我们俩相差三四岁，从小就是二姐带着我呵护着我长大。二姐很聪慧，记忆力超强，那时候上学没有课本，一个学生一本毛主席语录，她能背下很多条，比赛总能拿第一，要是赶上现在的好时代，凭二姐的聪明和努力，一定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但家里贫穷，我二姐命苦，大姐早早出嫁之后，二姐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帮父母干活挣工分了。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到公社上了初中，妈妈早早就对我说，等过十二岁生日好好庆祝一下，给我做肥肉吃。那一年我盼望过生的心情尤为迫切。但希望最终落空了，就在生日前几天，二姐突发心肌炎，开始在公社医院治疗，医院的医疗技术条件很差，耽误了医治，等转到县医院时二姐已经病危了。为了给二姐治病，家里所有值钱的、能变卖的都卖了凑钱，还向亲友四邻借了不少债，等到我过生时妈妈实在无法兑现诺言，连生日红鸡蛋也只给了我一个。鸡蛋一直舍不得吃，总想着等到星期天去县医院去探望二姐把鸡蛋给她吃，让她补补身子早日康复。可还没有等到我去探视噩耗就传来了，再见到二姐时，已是爸爸用架子车从县医院拉回的遗体。我揭开覆盖在二姐身上的床单，看到的不再是她过去秀丽的笑脸，而是一张被病痛扭曲的戚容。二姐秀美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关切的呵护声再也听不到了，我抱着二姐遗体放声痛哭，把一直没舍得吃的红鸡蛋放在她僵硬了的手上……二姐的安葬也很凄凉，两块门板，一抔黄土，我的生日鸡蛋是她唯一的陪葬品，更让我伤心的是按豫南农村风俗，女性没成年死后不能进家族墓地，二姐只能安葬在远离村庄的北岗孤坟地里。此后每年给二姐送灯扫墓，想到她凄凉的下葬情景，想到送她的生日红鸡蛋，都令我潸然泪下，伤感不已。这也是我此后再也不喜欢过生日的一个心结。

这几年退休之后，在家人和亲友的操办之下，又开始过起了生日。茶酒之余，心情舒畅，就想写点儿东西记述。记得去年过生写了一首《生日偶成》：花甲过后自从容，日出日落任霞红。东篱金菊才采得，西山红叶又染同。道悟茶中清为上，思得人贵庸与中。人若知足常得乐，酒能常饮是豪雄。诗步宋代大理学家程颢《秋日偶成》韵律，虽意境相差千万里，但确为余之感悟心声。

今年过生恰好与外甥女琪琪要过的阳历生日10月11日是同一天，祖孙相差一甲子同日庆生，全家都非常高兴，于是决定在家里办筵庆贺，住在信阳的几家亲友也都过来庆生。为照顾琪琪上幼儿园、想来庆生的上班族能放开喝酒，生日筵安排在晚上举办。席开之时，家人给我和琪琪戴上生日花冠，我俩一起吹灭蜡烛，大家分享生日蛋糕，其乐融融！之后，大家开始轮番给我敬酒祝寿，气氛欢庆热烈，我也来之不拒，开怀畅饮，直到微醺方休。

九月菊正黄，金风送清爽。祖孙同庆生，合家办筵忙。晨起享寿面，晚来蛋糕香。举杯邀亲朋，开怀饮欢畅。生日活人生，人生路漫长。愿作日日新，风景在路上。诚信传家风，诗书馨子良。人世有更替，后浪推前浪。

客人散去，余兴未消，是以作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