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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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果成熟记


杨暖

葡萄

相对于青春时节各种拔节抽长的努力,现在的我更愿意做一枚秋天的浆果,安静地缀在林间,在季节变换中渐次成熟,拥有独特的色彩和味道,且经得起时光的浸润,醇厚如酒。

“浆果”二字,就是很美妙的体验。这意味着酸甜多汁、饱满新鲜的果实,从白露霜降、叶片转黄的枝头采下,这是秋天深美的收获,来自大地秋野的馈赠。再冷一些,木叶凋零,大地沉睡之时,浆果的季节就过去了,大雪会覆盖着所有生长浆果的枝头。

我在春时种下两株葡萄苗,很快就抽长出很棒的藤蔓,缠缠绕绕,沿着木架爬行。夏天过去时,藤蔓已经攀上高高的藤架,虽然还没有结果,却已值得期待。邻居家的院子种有一株青葡萄,强大的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院落,形成天然的遮阳棚。青葡萄成熟时,青白透亮,浓郁的酸带着微甜,还会更酸一些,这种浓郁的酸味初入口时,很难驾驭,一旦爱上,却欲罢不能。那实在是一种很棒的果香,令人齿舌生津。明年我打算也种一棵,口感如此独特,可酿成白葡萄酒。

秋天是酿酒的良时。葡萄清水里淘洗,保留果皮上的粉霜,那是葡萄自生的天然发酵粉。风干果皮上的水分,放置在洁净酒器里,动手将葡萄捻碎,与白糖充分融合。三份葡萄一份糖,酌情增减,然后密封。阴凉处静候。

果酱从浑浊变得澄清,绛红的液体缓缓沉淀在酒器底处,这个过程很缓慢,却又看得见。缓缓地,一天一天上升,那是发酵后的酒液在一点一点释放,把葡萄的精华和香气,从果酱里分离出来。三周后,果酒初成,过滤表层的发酵物,原酒继续陈放在酒器里。我发现酒色还在一天天变得浓郁,果香越发清冽,且慢慢饮着吧,每一杯酒都会因为陈放的长短,而有些许分别。

这世间,珍贵的事物,是那些手做的,人们愿意花费心血和时间,用心雕琢的东西。酿一杯果酒,做一块烤饼,缝一身素朴舒适的布衣,或亲手打制合意的家具,这些都是奢侈的事情。将生活的本质归于简单,在缓慢的时光中体味世间原本的味道,就像一枚浆果的成熟,温度,气候,季节的风雨,时间带来的贴肤感受才使浆果的味道,美妙而悠悠。与浆果的交流,其实是与时光的交流。

葡萄是幸运的果实,被酿成酒,香气保留很长时间。当一串葡萄从枝头上剪下,那只是果子的成熟,待葡萄在时光中发酵、沉淀,酿成浓郁或清冽的酒,就意味着浆果的灵魂,也成熟了。直到下一个秋天的到来,一年又一年的葡萄就这样相遇,就像一年又一年的人,在风中孤寂,在酒中相逢,惺惺相惜。

枸杞子

枸杞子是不是世间最小的浆果?野生的枸杞子更小,形如珠链上的玛瑙小珠,红艳欲滴,看上去还是挺诱人的。去年秋天,看到村落里野生着那么多枸杞,我就想把这些野生枸杞子采摘下来,晒成枸杞干,因为炖制汤水时通常会搁一小撮枸杞子,野生枸杞干岂不是更好。然而,尝试后就果断放弃了。

村落里的野生枸杞虽多,但和种植的枸杞完全不一样,种植的枸杞多会在统一的时间段大批量成熟,而野生枸杞连开花结果都是随意的,今天这儿成熟一批,明天那边成熟一蓬,每一蓬丛生的枸杞枝头,小紫花与枸杞子夹杂着,一边开花一边结果,零零落落,要持续整个秋天。这样的节奏,是很难晒制出成品的。

小鸟却很欢喜。这意味着,整个秋天,它们都有新鲜甜润的枸杞子可以采食。常常看到它们在枸杞的刺蓬里跳来跳去,麻雀、斑鸠、黄鹂,村子里常见的这些鸟,体型都不大,体态轻盈,特别喜欢啄食浆果。春时的樱桃,初夏的草莓番茄和桃子,若不及时遮盖,小鸟总会抢先一步发现红熟的果实,并据为己有,它们尖利的鸟喙将浆果啄得七零八落,大凡这世间最甜的果实,总是鸟儿先品尝第一口吧。如今,枸杞子这一枚枚小浆果,倒满足了小鸟喜好吞食的嗜好,一口一个,啾啾啾,喳喳喳,它们在说,这枸杞子多甜呀,就像咽下一口口甜润的果酱呀。

鸟儿吞下这些浆果,连同浆果的种子一起吞下肚子,它们没有牙齿,不会对种子造成咀嚼性破坏,但鸟儿有翅膀,四处飞翔时,就成为浆果移动的播种机。秋时,种子经过鸟儿胃腹的温度和摩擦,就像经过一间天然暖房的萌发与唤醒,当种子随鸟粪遗落到土壤里,遇到春天的阳光和雨露,很快生根发芽,长成一蓬蓬的枸杞苗。村落里的枸杞随处可见,大抵都是小鸟的功劳。

或许,缀在枝头的果实,天然就是被鸟儿吃的吧,比如枸杞子,比如各种野莓子,它们甘愿。因为鸟儿懂得这世间的循环往息,谁种谁收,它们吃下浆果,播下种子,就等于置备下大自然的果园与谷仓,秋天再来收获。既然如此,就把这些甜美新鲜的枸杞子,都留给鸟儿吧。

烘柿子

我对柿子一点儿也不陌生,只是客居岭南那些年,再也没有见到深秋的柿子树,我对柿子的感情也淡薄了。归来的这两个秋天,亲眼看着柿子树开出奶黄色的花,纽扣样的小青果一点点膨大,由碧青转为澄黄,转眼秋时节,绛红软熟的柿果托在掌心,饱满得吹弹即破,只消轻轻揭开顶盖的果蒂,吸吮里头的果浆,啊,又凉又甜,天凉好个秋。

豫南的乡野,柿树颇受欢迎,人家庭院里栽种,秋天里,叶落而柿黄,像一盏盏小灯笼把枝头压得弯弯的,也是浓郁的乡野一景。小姨家院子里长着四棵大柿树,有些年头了,简直可称“柿子小院”,将熟未熟时,那些柿子稠密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把枝头压折。

往常,柿子从树上摘下来,并不能马上吃,还有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烘柿子。烘柿子是利用烟熏的方法,将柿子进一步变得甜软多汁。小时候,烘柿子是孩童颇为喜欢的家庭活动,如今,村里的柿子摘下来,已经不再用古老的方法烘柿子了。人们将柿子和两三个熟透的苹果放置在一起,苹果的酒香蒸发出来,很快将柿子催熟。每一只熟透的柿果皆如一小盏浓厚自然的果酱,一丝丝入口,清凉甘甜,就像在野外品尝那又凉又甜的秋山。

身居乡野的这个秋天,我好想念的美味,还有北方山野深处,那些野生的柿子林。它们长在山坳或某个向阳的山坡,自生自长,直到熟透的柿果跌落在地上,还有一部分留在枝头,做了“看树佬”。这样的浆果,很少有人品尝到,山坳里安静极了,只有秋日的阳光,风和飞翔的鸟儿路过。

深秋过后,山野迎来霜降寒冷的天气。阳光与风交替着,天然的烘烤与风干,持续进行,那些饱满的浆果在低温中自动发酵,果皮结出了厚厚的糖霜,并产生些许酒精。发酵后的柿果,更加美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甜果香气。

飞鸟停在枝头,大快朵颐,尽情享受着这入冬之前最后的盛宴。有浆果可食的秋天,更凉更甜,胜似玉露琼浆,鸟儿可能会有一点微醺吧,然而只是一点点,几乎没有人发现沉醉中的它们。秋风再起时,当成熟的浆果溢出酒香,微醺的鸟儿在蓝天下飞翔,我们的秋天,也越来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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