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棠
20世纪70年代初期,我老家所在的丰集人民公社党委积极贯彻落实毛主席关于“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战略指示及上级部署,统一组织掀起了开凿战备洞的劳动热潮。为了不误农业生产,开凿战备洞实行以大队为单位,所属生产队按时间顺序,依次轮番作业。
1972年暑假,临近高中毕业的我,毅然参加了这项集体劳动。每天天刚麻麻亮就吃过早饭,并自带干粮出门,晚间掌灯时分才回到家。当我们杨家寨生产队40余名青壮年男劳力一行走过椅子棚、石堰、山傍、黄泥湾等地田埂小径,迈上312公路时,太阳已从东山岭露面,大家纷纷跑步进入了指定的地点,这是距我家约7公里远的一处关隘旁的山峦间。开凿的阵势一摆开,先是把山面的树木砍去,然后挖掘表土,当进入岩石层时,便要使用铁锤、钢钎等工具了。因为挥锤需要较大力气,且打钎准确度要高,只能由具备打钎经验的人来操作,队长即安排我掌握钢钎。其实掌钎也不是轻省活,既要用力扶得稳,又得在落锤间隙适当转动钎杆,还要时不时地默契呼应些短语,比如“深挖洞,广积粮!”“要备战,打豺狼!”之类的,话音巧应锤声,叮叮,叮叮,以提振二者的精神。每天晚间收工前,往往都是那三两名机灵敏捷的民兵排长一展身手,稳重、适当地往打好的石孔里填炸药、放雷管、安引线(需足够长)。待那边312公路上挥舞着旗子的指挥员喊停险段前的过往车辆、行人后,只见一人轻巧自如像猴子一样地跑来跳去,准确地一一点燃起放炮的导火线,随着一根根“哧哧”响的火光闪动,“轰轰隆隆”的巨响骤然如雷声一般腾空而起。这时,我方把捂着耳朵的双手放下来,与大伙一起走上回家的路。
在战备洞掘进约200米深的一天下午,本生产队青年周其国或许是听别人说话有点分神,一锤下来落到了我的左手背上,砸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他迅速请求一位公社干部骑上自行车,带着我去卫生院。路上,我用右手紧紧捏住左手伤口处,并叫骑车人直接送我回家。母亲见了,心疼得一边掉泪,一边小跑着找来一根毛蜡(乡间长在田埂、池塘边的一种毛茸茸圆杆植物,蜡烛状,故名),烧成灰后(有止血作用),细致敷入我的左手背伤口上,然后用一个布条缠系好。吃晚饭时,母亲用征询的目光望着父亲说:“明天不让孩子再去挖洞工地了哈!”虽然父亲点头同意了,但我想趁暑假多挣些工分,到秋里就会多分点粮食。第二天天亮前,我仍然跑去了工地,直到现在,我左手背上还留着一道略显毛蜡灰色的小疤痕。
入伏后的日子,天气酷热难当,男社员们几乎全是赤膊上阵,不畏难,不叫苦,收工时,人人都是一身尘土一身汗,好像泥猴儿似的。待大伙径直跳进山底河沟里痛痛快快地洗净身子,上弦月已挂于西南天空。大队学校的语文老师孙泽同望月生情,怡然自得地吟起几句诗来——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
月光长照金樽里。
暑期收尾、将要开学的一天,公社党委副书记鲍其友冒着炎热,汗流浃背地来到工地看望大家。随后,公社妇联会的何主任也兴致勃勃地跑上洞口处,老远就喊着鲍书记说:“领导呀,我在山下沟沿石边掐到一朵兰草花,这个时候还能见到它,太稀奇了!”她转而笑了笑,真诚地说:“所以呢,我一定得把这朵兰草花送给您!”读过中师的鲍书记立时绽出一脸笑容,欣喜地接话道:“好,我接受!兰花是‘花中君子’,《孔子家语》称它: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接着,他把兰草花向上扬了扬,微笑着对大家说:“我想呢,这花真正该献给最辛苦的社员同志们!”这个情景一直深深地刻印于我的心头。
后来,我从人防部门的同志那里得知,凡在毛主席时代,城市及县城以下修建的战备洞,之后都做了维护完善,统称为防空洞,有些还得到生产性或商业性利用。
许多年来,每当自己东行至商城县东部等地,路过那处关隘间的山下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向那里投去专注的目光,因为那儿有我当年洒下的青春的足迹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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