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东

老代的热干面是地道的信阳传统口感，靠料取胜。热干面传到信阳，几十年来口味早已形成了多种风格，与新派热干面注重面的细腻不同，老代的面则更重视酱料与面的口感融合。每天早上，来这里吃面的人都会排成长龙。在这里，无论是领导大款，还是平头百姓，都是一视同仁，老实排队。而我，则有那么一份优待，就是坐那等着，老代烫好了会喊我，不必再去排啦！这份优待源自于多年的同学情谊。

店主小代是我初中同学，那时我们坐前后位。对他的印象深刻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每天会带去不同的武侠小说，借给我们看。从他那儿，我第一次知道了金庸、古龙，知道了还有一种叫作武侠的书远比课本有趣。二是他家在学校的对面经营早点，卖的热干面特别好吃。但我上学时的早饭几乎是千篇一律的炒咸干饭，一年中难得有几次机会在外吃早饭，能去品尝的时候并不是很多。直到多年以后，小代变成了老代，把店铺挪到了盆景园内。

我们踏入社会后，同学再聚时，小代已帮忙支摊。听说一开始他是为了帮助母亲，让她没那么辛苦，但后来渐渐的他似乎再没提过这件事情，直接接了班，也不知道是他选择了生活，还是生活选择了他。一开始，我们三五个同学常常一件啤酒，几个凉菜， 吹牛神侃到后半夜，慢慢的，小代去得越来越少。有时早饭时，我会问他，为啥不出去玩了，他说受不了，每天三点多就起来，一直忙到中午。渐渐的，我们结婚、生子、工作，各忙各的，再后来，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不在了，纽带好像少了些，除了我早上去他那儿，其余很少相聚了。多年来，在一个城市中，我们好像从未相见，却又天天相见。

今晨，因为是周末，我早早地赶去他那吃早点。惊讶的是，难得今天没人排队，我们闲聊了两句，发现居然没有彼此的微信。添加中，我打量了他两眼，发际似乎稀疏了很多，眼角眉梢的疲惫顺着皱纹绵延开来。那一瞬间，我不禁鼻中一酸，谈起老代，大家更多地说到他家生意如何的好，挣了多少的钱，却每每忘记他背后的辛酸艰难，每每忘记，他可能只是想让妻儿老母生活得更好些，每每忘记，这座城市还有很多如老代一样，为生活奔波的中年人。

我默默地吃面，脑海中却浮现昨日的另一个场景：寒风凛冽中，冰冷的冬雨拍打着墓碑，正值花季的少女祭拜着他英年早逝的父亲。墓道上，生前的同学好友默默送他入葬，细细望去，他们或半头白发，或大腹便便，或疲态尽显，生活，给予他们或我的，应不尽是表面的光鲜。此时的他们或许更应该明白，男人的身体不只是自己的，更是你父母、妻儿，还有许许多多依靠着你的人的。

我离去时，没有和老代打招呼，他依然在专心加料。他定不知片刻间我心中江海波浪，思绪万千。此时，他只想到如何把这碗面烫好。我再望去，那身影消瘦，却似乎伟岸！他或得意或艰难，但他一定有份对自己家的坚守、爱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