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西谚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理,罗马也不是一天垮掉的。古罗马的垮台,最主要原因有两条:强敌入侵是外因,自身极度奢靡是内因,内外因一结合,不想垮也难。
譬如古罗马的吃,就很成问题。民以食为天,吃本是为了给肌体提供热量和营养,如果为吃而吃,把吃当做高于一切的人生目标和享受,那就走偏了,不会有太好的结局。据柏杨先生考证,罗马帝国时代,宫廷一次宴会,常常一吃就是三四天,无论宾主,无论男女,不分昼夜,不分饥饱,只要皇帝没有命令退席,大家就得吃之复吃之。谁也不敢中途离席而去,因为那是不忠的表现,有杀头的危险。相反,谁表现得好,喝酒痛快,吃肉利索,就有提升的可能。
可是肚子是有限的,酒足饭饱再吃就难受了,为了那种夜以继日的宫廷豪宴,罗马宫廷专设了“出酒室”,有美貌女奴,手执鹅毛,在其中伺候。客人进来,往椅子上一坐,闭目张嘴,女奴就把鹅毛伸到他的嘴里一阵猛挠,一直把他挠得哇啦哇啦黄水喷涌为止。待胃中的东西吐光后,再出去猛吃。一位罗马将军回忆说,他三天就吐了九次之多,太难受了,还不如去战场上冲锋陷阵来得痛快。
宫廷中的吃喝风又影响到民间,许多有钱的贵族也没日没夜地拼命吃喝,比谁吃的时间长,比谁的酒菜档次高,比谁的客人多,甚至街上的行人也被抓来凑数。结果,全国上下吃喝无度,奢靡成风,罗马街头到处都是醉鬼,无人生产,无人读书,也无人御敌,“上帝之鞭”一来,立刻就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辉煌了好几百年的古罗马毁于一旦。
像这样不停顿无节制的日夜吃喝,中国也有,从殷纣王的酒池肉林到清朝的满汉全席,大抵也都是如此。如果说古罗马是滥吃海喝吃垮的,那么中国的许多倾覆王朝、亡国之君,也大都是败在酒色腐败上的,如夏桀、殷纣、秦二世、陈后主之类。特别是陈后主,通常一喝就是一天,还伴着亡国之音《后庭花》,就连隋军大举入侵的日子里,也照样夜夜笙歌,日日酒宴,最后当了俘虏。
时下,听说国内有些大城市的酒店也设有“出酒室”,专门给那些“连续战斗”的酒徒享用,不知是不是受古罗马人的启发。其实,吃饱喝足了就算了,如此折腾自己,身体难受又糟蹋粮食,浪费时间又败坏风气,何苦来哉?就这一点来说,有些人确实有点“禽兽不如”,因为没有什么动物会吃饱后吐出来再去吃的。
尤其是愈演愈烈的公款吃喝,危害更甚,不仅次数多,耗时长,且档次高,花费惊人,每年全国仅此一项就浪费公款1000亿元之巨,茅台酒因公款消费5年内价格翻了几番。北师大专家公布调查结果称,一些领导70%的时间都花在酒桌上,有的领导几天没饭局就馋酒(3月28日《羊城晚报》)。而吃喝风又与其他方面的奢靡现象遥相呼应,官场的至尊香烟、天价吊灯、豪华公务车、天价旅游考察等等,也司空见惯。近日,温家宝总理在廉政工作会议上大声疾呼:“执政党的最大危险就是腐败,这个问题解决不好,政权的性质就可能改变,就会人亡政息。”振聋发聩,令人深思。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想想古罗马的“出酒室”和今日的吃喝风,我们应该高度警醒,勿使悲剧重演。
(据《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