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 文
这是一个延续两千多年的话题。
信阳称申,至少应当始于西周末期。周宣王改封国舅申伯于谢地,建邑立制,遂有申国。
申者,電也,从雨从雷,阴阳激燿也;古人认为“申”字是神灵的显现,加上“示”字旁就是“神”字。申侯正是凭借了这方神圣之地,联合鄫国、犬戎,灭西周,迁洛邑,完成了开创东周的千秋大业。
东周开国,中央政府在此重兵布防,以御南方荆楚,申侯则嫁申女于郑,以联合中原内地诸侯,申国遂成东周南疆重镇,兴废盛衰关乎整个王朝存亡。
时至战国,申属楚地。申人黄歇是那个时代风云一时的人物,门下食客就有三千,六国“合纵”抗秦的大业由他主事。接下来便是只手操揽楚国朝政,不仅设计立考烈王为楚国之君,自己亲任令尹,还暗下替国君代劳在皇后腹中安上太子的“龙胎”。此时,这位号称“战国四君子”头号人物的春申君,其名下的申地,版图已扩至“淮北十二县”,煌煌古申再度炫目于世。
然而,古申历史的脚步却不期然作出一个小小的弹跳。这位申人黄歇,胸中忽然升起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将依傍京畿重要位置的申地上交给楚国王室直管,而甘愿把自己改封到偏僻遥远的江东吴地。
他在改封之地上海一带,广施善举,治绩显赫。黄山、春申江、黄浦港……这些与他的名号相关的地名中,无不蕴含着他在那片不毛之地上筚路蓝缕重振河山的历史信息。上海遂浮上海面,上海之“申”遂闻名于世。至于后来海洋文明经此与大陆文明交汇,上海一跃而成为国际性的现代大都会,想必是连他当年也未曾预料到的后事吧。
信笔至此,对于“申”,我们不妨首先将其视为一个“田”字,“耕田为本,顶天立地”,则更能诠释“申”字之精要,更能传递中华文明之精髓。春申君,我们这位申人的“伟大谦虚”,造就了古申这一枝根植于江淮大地的文明之花异地而发,盛开于那片尚未开化的东夷之地。这是一位两千年来,始终一手牵着信阳,一手牵着上海的历史老人。
历史固然不可克隆,可岁月毕竟太久远了,真不知有多少后来人还会重演昨天的故事,追寻先贤足迹而走进历史。当今的白桦先生,这位生于信阳漂泊四方而寓于上海的著名作家,或许算得上这样一位文化人物。
2007年,笔者在白桦先生访问记中曾经提及这个话题:若以时序计之,“申城”之名,信阳当在上海之先;若以渊源而论,则上海、信阳皆为申国故土。白桦先生生于信阳而寓于上海,信阳、上海无外乎此申城彼申城而已。
也许这是先生的宿命,而对于他生命驿站起点的信阳,他却是倾注一腔赤子之情。白桦先生公开许下他最后的心愿:“骨灰由我的儿子和孙女们,悄悄送往老家河南省信阳市东北郊的羊山脚下,洒在田野、树林、草丛和溪水里。终点也是起点,与大自然一起永生”。
时序更迭,信阳之“申”已被两千年的历史时光挤兑的几乎只有信阳人自知,只有信阳人自言自语;而上海之“申”却早已名扬宇内,2002年上海申博成功,欢庆晚会高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告慰春申君》。
此刻,作为古申之根的信阳人将作何感想。历史的天空中,那个曾经辉煌曾经让信阳人无比自豪的“申”,还属于我们信阳吗?昔日的申伯、申侯、春申君,抑或今天的白桦,还属于我们信阳吗?
古申何处!无疑是一个沉重的历史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