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富

只要是以汉语为母语的中国人,百分之百都有自己的方言,而许多纯粹的方言是没有字的。如果我们随身带上个小本子,试着用拼音记下地道的乡间俚语,并仔细揣摩其中的意味,你会发现这些方言具有无可比拟的表意能力,而此时的书面语就显得苍白无力。今择一组家乡话(原信阳县)“端上桌面”,并不揣浅陋发表拙见,以就教方家。

这组家乡话是:得劲(儿)、“曲摊”(书面语为“舒坦”)、娱着(一曰“入着”)。把这三个词语放在原汁原味的方言语境里,你会慢慢品味出它表意的魅力和家乡人的诙谐达观。比如“得劲”,他们是这样说的:嗯(你)喂了一个傻子(母牛),农忙田也种了,农闲还薄(生)了一个牛娃(牛仔),拿其(拿去)卖了,又能发个小财,看嗯(你)那个得劲样!言语间,那种称心如意的感觉溢于言表。

再如“曲摊”。一见着邻居当家的,就咋巴(一连串大声说)起来:人家靠着菜园、打渔的收入,盖了三间大瓦房,接了两房(两个)媳妇,又儿孙满堂,曲摊得痒都不得!这种羡慕,虽是把书面语的“舒坦”方言成了“曲摊”,含有对别人家舒服安逸日子的称赞,但绝非只艳羡他人吃饱了饭之类的物质生活,而是对那种身体和精神上都感到轻松愉快的生活的向往。

至于“娱着”,其表意性就比较深邃而复杂了。比如在改革开放初期,当大多数农民还在为温饱发愁的时候,家里有能人的,已经渐渐富裕了起来。这就有话说了:嗯(你)看人家,一天三顿饭不用愁,“三转一响”他都有,成天唱着过,活得“娱着”死啦!

关于“娱着”,汉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它所对应的有没有相近的书面词语,笔者没有做过仔细的探究,至今不得而知。但依据祖祖辈辈使用它的语境以及用意,窃以为用“娱着”更合适。往远的说,“娱”者游戏,游戏则快乐,快乐是肉体舒适以后的精神上的享受。“娱着”死啦,便是那种肉体享受的升华并进入心里和精神层面,而带来的如醉如仙的快感。因此,“娱着”虽包含着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更注重对心里和精神层面享受的赞许和期盼。

倘若我们把这三个词语并联起来加以分析,便可看出其中的奥妙——对人类生存状况向好的递进式渴望。得劲,乃是对做一件事顺心时的快乐,重在身体力行的做,而就是为了生活的舒适,舒适侧重生理,兼顾身心;“曲摊”的快乐,既指身又指心,则是温饱解决之后身心同等程度的舒适愉快;而“娱着”的快乐,则重在心,是指在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的满足时,去享受心理上的愉悦和精神上的快乐。而只有这种愉悦和快乐,才是人之为人的真正的享受。只可惜,这种享受,在过去的农村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即使有,也是转瞬即逝的。只有在今天,大部分老百姓已经享受、正在享受或将要享受这种生活。

由此可见,“得劲”、“曲摊”、“娱着”这三个方言词语的并联,自古及今,表达的是一种民意。民意所向,则政府所为。据此,笔者突发奇想:官员执政为民如何,可否将此作为衡量的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