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场大雪
在清寂的季节等待一场大雪
在烟染的城市等待一场大雪
在最高的楼顶等待鲜亮的面孔、好奇的面孔
敞开胸怀等待另一次重逢
等待浪漫的大雪，等待热情的大雪
等待一场大雪集体的暴动
并在篝火边将节日的晚会点燃
等待踏响竹叶的大雪
等待大雪中的爬犁送来一封迟到的情书
等待迟到的情书重新映红我的脸庞
等待红围巾在雪地舞起的闪电拉响内心的春雷
等待一场大雪牢牢冻住远方的股市
让所有的汽车成为城市的溜冰鞋
等待一场大雪像等待盛大的日出
等待读书的雪花晚归
等待游子的雪花回家
在茫茫之中，一朵雪花是一朵梦游的雪莲
是女人手上的一叶恋丝的桑
一朵水做的雪花，我轻轻地托在掌上
我怕它的天真折了翅膀
我等待着，等待着，等待有一页白帆
鼓起它的梦想
等待一场大雪，等待浸润着
桂花、菊花气息的大雪
等待印着蓝花的棉布一样的大雪
为低处的生活增添不小的暖意——
大雪即将来临，我闻到了雪慢慢开花
慢慢释放出来的金银花的香气
月亮啊，请你拽紧绳子，我要沿此
找到大雪的根——
在清寂的季节，我等待着你的消息
在烟染的城市，我等待着你的光临
祖传的天空
我们目光所及的天空都是祖传的天空
这片天空，辽阔、宁静，一只只飞鸟和一阵阵大风构成另一种秩序
白云是孕妇的纯棉睡衣，晚霞是少女的红纱巾
雨是远房的亲戚，时常来串门
白雪会在寂寞的夜晚
带来米酒、狗肉和通红的木炭
蔚蓝是祖传的蔚蓝，星光是祖传的星光
（我只是路过，我没有权力涂鸦什么）
油菜花开了，蜜蜂就会来察看墒情
春雷滚过，西瓜就开始琢磨如何圆润
（我只是路过，我没有理由耽误农时）
寒潮是一种提示，洪水是一次警钟
走在祖传的天空下，我小心翼翼
祖先们离我不远
每一个方向都值得敬畏
我总是与江河一起，与四季一起，与日月一起
努力保持着天空的纯粹
——有一天我也会抵达那里，告诉这里的消息
并对我无能为力的事情进行解释
关于祖传的土地，关于祖传的文字
我一样敬重，并会在另一个场合说出
拾捡丢失的东西……
也许，有一天我会找个理由往回走
走出高楼，走尽柏油马路
走上清凉弥漫的小路——
我听见陈旧的骨头叮叮当当
曾经丢掉的头发、牙齿、咳嗽都在路上
小路的尽头有一条小河，童年的笑声
依然在岸边开花——
河水一浪浪迎来，每洗一次，就少了一圈年轮
我拼命地洗啊洗，洗掉脚气，洗掉口臭
我小心翼翼地洗啊洗，洗掉突出的椎间盘，洗掉乙肝病毒
我还要继续洗，直到洗出通畅的血管
在河边，我还要支起漩涡的锅，用记忆的火苗
把丢掉的东西煮一煮……
小河的那边，竹园青青，没有一片黄叶
南园的田埂上有我跑丢的布鞋
矮小年高的垂柳上还挂着刻骨的教训——
迎面的阳光把我晒成蜂针上的一滴蜜，金黄金黄的
在练习长跑……
春节
多么惬意的日子啊！因为南窗的阳光
让我一次次忘记北窗的白雪
因为寒冷，许多消息都冻在了半路
打开一本诗集，把那首读了一半的诗读完
感觉春天的河流开始在雪下流淌了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鞭炮声
那是土地冒出的灵感，但我没能记下来
我知道，过不了几天
就会挂在柳条上，就会写在油菜花和白云上
茶是家乡的野山茶，鞋是母亲纳的鹅绒棉鞋
一盆腊梅开得正旺
腊梅是父亲嫁接的，土是从南园取来的
所以腊梅的香也是南园的，我的心情是南园的，我也是南园的
妻子和女儿在另一个国度——
女儿做着寒假作业，妻子正在拆一件变瘦的毛衣
电脑死机好多天了，一只毛笔就把我桨渡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