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洋
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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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应几个摄影师的邀请,我驱车来到老家淮滨拍摄民间艺术家郑师傅制做泥叫吹的专题。看了郑师傅制做泥叫吹的整个工序,我那封存了几十年已渐渐淡忘的记忆,又仿佛浮现在眼前。
泥叫吹,顾名思义是由泥土做成的陶哨,俗称“小叫吹”、“花叫吹”。做泥叫吹是很有讲究的,得用金黄金黄的黄泥土做原料。淮滨西北一带北靠潢河,这里的泥土都是金黄金黄的,最适合做泥叫吹。做泥叫吹的工序很复杂,先是和泥,用手把黄泥土来回地摔揉几十遍甚至上百遍,待黄泥土和熟了,也就是和细和软和筋道了。技艺娴熟的乡村师傅手里拿着熟泥,用手来回地捏几下,一个或龙、或虎、或兔、或蛙等形状的初成品,就成了栩栩如生的小叫吹了。之后,师傅用细竹棍或筷子等光滑之物,在初成品的上面碾光。然后放在阴凉的地方晾干,晾干后进行火烧。火烧工序最重要,火候大了容易烧裂,火候小了容易烧粉,裂了粉了都前功尽弃。火烧后,最后一道工序是上色和上光,这道工序关系到泥叫吹的美丽漂亮。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乡村人做泥叫吹,主要是为了换得一点微薄的收入,用来维持和补贴家用。捏泥叫吹的人都是农民,他们没什么文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但他们用粗糙、饱经风霜的手,捏制出的各种飞禽走兽泥叫吹,其表情千变万化、其形态千姿百态、其形状千奇百怪、其色彩千差万别,让人们赞不绝口。他们把自己做的泥叫吹挑着到附近乡村叫卖,很便宜,一个泥叫吹最多不超过五分钱。大多数庄稼人为了让孩子高兴,用自己不多的粗粮杂粮去交换。我家弟兄多,记得有一次一个卖泥叫吹到我们村来,我的父亲用一大瓢红薯片换了几个,我们几个刚刚记事的孩子,拿着父亲给换的新泥叫吹,高兴的不得了,当个宝贝似的,兴奋地吹着在村庄到处跑,炫耀自己拥有一个泥叫吹。
这次在郑师傅家,我又看到了已经淡忘的小时候玩不够、吹不够的泥叫吹,心里有种说不出感慨。县文化局郭局长说:“去年春天,在当地出土一个斑鸠鸟形状的泥叫吹。经过鉴定,属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泥叫吹。”听后,我感到这个小时候很没当回事的泥叫吹的价值所在了。已经白发满鬓、皱纹满脸的年近70的郑师傅,指着刚刚捏好泥叫吹含着眼泪说:“我已经捏了大半辈子泥叫吹,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重视过泥叫吹。现在的国家富裕了,人们有钱了,对乡村艺术品重视了,这是好事。”郑师傅说。现在全村还有五个人会捏泥叫吹,县里也在扶持动员他们将捏泥叫吹的绝活捡起来,发扬光大,振兴民间艺术。
如今,农村的孩子对泥叫吹不稀罕了,因为现在农村的孩子的玩具不比城里孩子少,铝铁的、塑料的,动物的、植物的、飞禽的,天上的、水里的、地上的,应有尽有。但是,就是这种让如今小孩子看不上眼的泥巴吹,却被北京来的艺术家看好。去年秋天,从北京来了一个画家,看了泥叫吹,高兴地说:“这是好东西,是濒临灭绝的民间艺术品。”他一次性买下了当时村里仅有的四十多个泥叫吹。他除了对泥叫吹的整个制作工艺、文化艺术价值、民间艺术价值等赞不绝口外,还说泥叫吹可以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交待乡村干部要采取紧急补救措施,抢救这种濒临灭绝的艺术。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心里有种说不出兴奋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