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

杭州，作为“数字经济第一城”，在以深度求索为代表的“杭州六小龙”出圈浪潮中吸引了全球目光。近日，笔者跟随市委党校“数字经济与人工智能”专题班，前往浙江大学学习并调研杭州市的部分园区、特色小镇和企业工厂，深刻感受到杭州在数字场景应用、前沿产业培育、创新生态构建等方面积蓄起的强劲动能。综合来看，“杭州现象”背后蕴含着“慢与快”“舍与得”“破与立”“治与智”的辩证法和方法论，打造出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良性结合的杭州样板。

一、学杭州在耐心培育和技术颠覆上的“慢与快”

科技创新从0到1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杭州答卷里折射出了耐心政府、耐心政策、耐心资本的交相辉映，谱写了一曲从量变到质变的奇妙交响。

政府耐心孵育。“十年磨一剑”，在《杭州模式》一书中，对于杭州科创发展，数十次提到了“长期主义”这个词，在政府层面指的是保持战略定力，不以短期利益为导向，减少盲目跟风和频繁调整。近10年间，杭州市政府累计投入45亿元科创资金，撬动社会资本380亿元；在质疑声中持续打造数字经济产业园，如今集聚400余家上下游企业；引进深度求索公司时承诺“10年不考核营收”，为其突破通用人工智能技术赢得窗口期。

政策耐心护航。杭州坚持投早、投小、投科技，支持企业从初创到壮大的全周期成长，自2010年起推出科技型初创企业培育工程——“雏鹰计划”，对入选企业给予一次性的创业无偿资助，同时给予贷款贴息补助，“六小龙”之一的宇树科技公司在成立之初资金短缺，就曾通过“雏鹰计划”获得发展资金突破困境、逐步成长。如果说资金是“硬支持”，那么创新容错机制则提供了“软环境”。在杭州，企业研发失败可以申请最高300万元的创新风险补偿金，失败也不影响对其后续的政策支持，这样的风险兜底机制为创业者在科技“无人区”大胆探索提供了底气，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创新成果产出的概率。

资本耐心陪跑。在杭州，创投资本已形成了产业资金敢投、国资基金会投、民营资本愿投的良好生态。一方面，形成了国资扛旗的总规模超3000亿元的“3+N”产业基金集群；另一方面，通过做大做强母基金生态，支持、引导、撬动民间资本，成为与城市产业共同发展的“耐心资本”。在“六小龙”的成长历程中，少不了国有基金和民营资本的身影。国资方面，杭州科创基金、杭州创新基金所投资的子基金，自2022年起参与了宇树科技、云深处科技、强脑科技的多轮融资，保障它们在各个发展阶段都有充足的资金；民资方面，2016年湖畔山南资本在宇树科技公司连机器狗模型都没有的时候就选择注资，云深处科技公司在早期的A轮和天使轮融资中吸收了多家民营创投企业资本。截至2024年，“六小龙”背后资本的平均持有时间达5.7年，远超行业2.3年平均水平。如杭州市市长姚高员所言——“包容十年不鸣，静待一鸣惊人”，正是政府、政策、资本的耐心陪伴，助力了众多初创企业跨越科研到产业化的“死亡之谷”，浇灌了鼓励创新、包容创新、大胆创新的肥沃土壤，在厚积薄发中开出了绚烂的创新之花。

二、学杭州在服务赋能和才聚业兴上的“舍与得”

在杭州常能听到这样一句话“你负责茁壮成长，我负责阳光雨露”，体现的是政府为人才价值实现、企业发展壮大、市场高效运转保驾护航的真挚态度。

不遗余力引才。功以才成，业由才广。杭州以海纳百川的格局放眼全球，针对高层次人才、青年科学家、青年人才等，出台一系列极具吸引力的人才政策，让人才这个第一资源充分涌动。比如，给来杭工作的全球本科及以上学历应届毕业生发放1万元至10万元不等的生活补贴，减轻初入职场的经济压力。截至2025年5月，累计发放生活补贴91.75亿元、租房补贴84.81亿元。再比如，高层次人才方面，A类人才“一人一议”，一次性全额发放最高800万元购房补贴，B、C、D类人才分别给予200万、150万、100万元的购房补贴，部分区域为E类人才发放住房补贴和租房补贴；强脑科技公司创始人就因入选了“西湖英才计划”，获得300万元创业资金，享受3年租金全免及5000万元算力补贴。这些人才政策的实施，取得了显著成效，数据显示，杭州2020年至2023年人才净流入占全国的1.2％至1.6％，仅2024年1月至11月就新引进35周岁以下大学生38万人。

真心实意助企。走访过程中，企业负责人多次谈到杭州政府的“四到”理念，即“不叫不到、随叫随到、服务周到、说到做到”，既减少对市场的过多限制和过度干预，又以制度化响应保障市场活力和创新能力。这种适度“无为”和关键时刻“有为”的做法，诠释了城市治理范式从“管理”向“服务”的转换。杭州对企业的“不打扰”并非放任不管，而是通过数字化手段主动摸排需求，避免频繁检查或干预企业政策经营。比如，不少企业家感慨：“答应你的政府补助，按约定时间自动打款，无须你再去问、再去催”“事办完，政府部门的人就消失”……有位迁到杭州的企业家说，等公司迁完，自己都不知道那名政府工作人员的职务。再比如，西湖区探索大视听产业“一站式”服务改革，整合企业全生命周期所需的政务服务资源，对接网络剧指导、IP孵化基金、出海等增值服务，创作出游戏《黑神话：悟空》的游科互动公司就是在区政府的对接服务下快速过审取得游戏版号，解决了审批担忧和难题。

精准对接招商。在招商引资方面，杭州跳出“贪大求全”的窠臼，培育一批“懂产业+精准赋能”的专业招商团队，在接触意向企业时做足功课，把“我发展什么、我有什么”和“你做的是什么、你需要什么”精准衔接。比如，2018年，当大多数人还不知脑机接口为何物时，余杭区的招商考察团飞了一万多公里抵达美国波士顿，与在地下室办公的强脑科技创始团队，就脑机接口技术问题深入交流了几小时。这份诚意和专业促使创始团队回国发展。再比如，未来科技城管委会的程灿团队，运用专利数据库、行业白皮书等构建动态情报系统，把政策文件转化为企业可执行的投资收益率提升方案，甚至帮助企业计算不同政策组合的效益差异。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杭州以打造“服务型”政府为基础，形成了适宜企业、人才成长的多要素支撑系统，不仅塑造出了近悦远来的渗透式创新生态，更为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了强大动力。

三、学杭州在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上的“破与立”

杭州通过科技赋能与产业革新转换动能、重塑生态，在破立并举中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澎湃动力。

腾出旧笼引“俊鸟”。走进玉皇山南基金小镇展示中心，醒目地标识着“两只鸟”理论，以及培育和引进吃得少、产蛋多、飞得高的“俊鸟”等行动指南。2008年的玉皇山南区块还是以“脏乱差”著称的城郊接合部，税收仅为40万元，自2009年起，这里经历了从文化产业园区到特色小镇的转型，瞄准私募基金产业，实现股权投资类、证券期货类、财富管理类三大板块的高度集聚，以金融中介服务组织为补充，形成完整的新金融产业链。同时，小镇腾挪了1.6万立方米的产业空间，以“科学家+创业者+投资人”创业孵化模式，打造“拎包入住”的创投项目产业（科创）园。截至目前，小镇集聚金融企业2300余家，管理规模1.5万亿元，投资实体企业超17900余家，累计税收超200亿元，亩均税收达1160万元，实现了从“仓库”到“金库”的华丽转变。

凤凰涅槃浴火生。在杭钢数字展厅里有两句话：“以前这里炼钢”“现在这里炼数”。杭钢集团作为省属国企，曾以400亿吨年产能成为我国优特钢精品生产的重要力量。10年前，面对钢铁行业产能过剩问题，杭钢半山钢铁基地在燃烧了近60年后，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进行了平稳有序的关停工作，仅用150天便完成了1.2万人的分流安置，企业用地中的2862亩地交给杭州市政府管理，自留1743亩地向节能环保、数字科技、钢铁智造、现代流通四大产业延伸布局。2024年，杭钢集团连续第3年跻身世界500强榜单。如今，站在算力经济发展的潮头，杭州正以杭钢半山基地为核心打造“中国算谷”，曾经的“十里钢城”通过部署“浙江云”“杭钢云”两大算力底座，规划21万平方米的算力装备产业园，实现了从钢铁产能到算力产能的质变，开启了浴火淬炼后的“云端”重生。

推动老树发新芽。抢滩新兴产业的同时，传统产业发展同样不容忽视。杭州坚持以数字化赋能制造业，大力推动制造业智能化改造和数字化转型，除了推出“1+3”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公共服务平台，还打造优质数字化服务商清单、推出聚焦细分行业的“小快轻准”数字化解决方案产品包，创新实施数改特派员制度，全市6928家规上工业企业实现数字化改造1.0全覆盖。转型较为成功的有传统丝绸万事利丝绸文化公司，通过AI技术赋能和未来工厂支撑，在万事利AIGC生产线定制一条丝巾仅需两个小时，打通了一条数字化“新丝路”。这种新旧动能转换背后，是杭州在“八八战略”指引下，认清不足、放大优势，持续拓展发展空间、提升产业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的有力实践，书写制造业升级与未来产业共舞的交融篇章。

四、学杭州在数据集成和精细治理上的“治与智”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推动形成超大特大城市智慧高效治理新体系。杭州的实践是以“城市大脑”为核心，打造全面感知化城市治理系统，把技术支撑、政策体系与民生需求编织成网，推动数字技术转化为城市的智慧指数。

让城市会思考。在杭州城市大脑数据平台，可以直观地看到海量的数据汇集、丰富的场景应用、快速的反映处置，这背后是3次迭代优化产生的裂变效应。2016年，杭州在全国首发城市大脑用于治理城市拥堵，将“堵”城排名从全国前3位降至第30位；2019年，启动城市大脑建设“百日攻坚”，数据资源管理、公安、城管等数十个政府单位、技术支撑企业和云栖工程院组成17个专班集中办公，打通数据融会贯通的“最后一厘米”，让大脑从单领域向多领域延伸，结出众多惠民硕果；今年3月，迭代升级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城市大脑3.0”，整合交通、环保、公安、教育等领域数据资源，实现跨部门协同调度和实时响应，该系统已接入超过2万个物联网设备，日均处理数据量达50亿条，具备自我学习和动态优化能力。比如，在交通管理方面，系统可通过预测车流变化自动调整红绿灯时长，有效缓解拥堵；在应急管理中，可快速识别突发事件并联动周边资源进行处置。令杭州人津津乐道的是，杭州亚运会开幕式结束后，系统通过AI算法预测拥堵站点，联动地铁、公交等交通节点响应，仅用40分钟内完成7.1万人流疏散，获赞“杭州速度”。

让服务有温度。杭州城市大脑把城市治理从“管理事”转向“服务人”，将市民的满意度和获得感作为出发点，打造了惠企直达、民生直达和治理直达等服务版块。惠企方面，“亲清在线”平台实现了国家级政策资金直达企业，企业可以便捷获取政策信息，快速申请并兑现政策资金；民生方面，通过数据协同和运算，实现政策自动匹配和补助精准发放，市民无须再为办理各种手续而奔波，真正“让数据多跑路，让群众少跑腿”；治理方面，“城市大脑”通过整合政府、社会、企业等多源数据，对城市中的各种问题进行及时发现、快速响应和有效处理，为市民提供更多贴心服务。比如，停车系统上线“AI客服”，接入深度求索和全杭州6000多个停车场库、178万个停车泊位的基本信息，24小时迅速解决停车问题。

让生活更美好。杭州通过数字孪生，将数据要素接入了城市的毛细血管，再通过智能快速的响应，实现高效能的城市精细化治理，为市民的高品质生活沉浸式赋能。比如，开发运营多个便捷实用的智能体，AI警务助手“警小爱”可提供24小时在线的政务服务和法律政策咨询；医疗智能体“依保儿”，首创“医保好问”“医保好办”“医保好查”场景，实时服务群众就医；还有政策管家“亲清小Q”、旅行达人“杭小忆”、人社专家“小灵光”……已经悄然进入市民的日常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得力帮手。当城市装上“大脑”，一系列提升治理效能、优化服务环境的应用场景高效落地，杭州以技术创新推动制度创新，向着治理现代化的服务型政府迈进。

在《有为与有效》一书中，作者谈及浙江范式和杭州成就时亮明了观点——“没有奇迹，只有生态”。诚然，杭州的模式不可复制，但其理念、创新等方面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如何在区域内更好发挥政府“有形之手”和市场“无形之手”的作用？如何立足实际汇聚人才、技术、资本各要素？如何高效切实做到惠民利企？从而构建适宜创新创业创造的良好环境，实现“产城人”融合协调发展，因地制宜走好适合自己的高质量发展之路。

（作者单位：中共信阳市委政策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