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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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棵树


王新华

在吴江好几个年头了。形影匆促的我,直到近来市区三角井地带实施改造,旧有的一片拥塞的建筑被拔除,一片园林式的广场开辟出来,我才看见那棵树。

几天前,一场细雨中,我有机会走近了它。这是一棵银杏。这种植物,我一直没有见到过,对于它的认知,我只是从书本上获得了一点。纵观这棵树的全身,枝叶稀疏,像是一位青丝尽谢的年长的男人。树干略呈南北向的侧扁,要3个大人才能合抱。围着它打转转的时候,看到它的脚下匍匐着一个不起眼的大理石铭牌。趋近,上面镌刻着这样一段文字:“银杏是亿年古生代树木,为植物中的先遣,近几千年环球各地都已绝迹,唯我国仍保持下来,有活化石之称。本株为垂枝银杏,是银杏中珍品。树枝古雅,叶型如鹅掌,春来新叶嫩绿,秋来老叶金黄,甚为美观。据专家考证,逾今已有千年历史。”

后退几步极目仰望,树干的极顶像一根电线杆子一样戛然而止,虽然有些弯曲。可是,我上窜的目光却没有及时刹住。那以上的一截子哪里去了?我感到,那仿佛不是恶风淫雨的强行折摧,而是一员智勇的骁将在岁月的铁马冰河中果断地收回了那把直插云天的宝剑。它曾经生长出的那一段,只是为了获得现有高度上的一种力量。没有节制的欲望是一株注定要枯萎的野蒿,退守往往是最有效的进攻。这棵树早于我一千年领悟了老聃和庄周哲学的天地玄机。

在树干的那个既定的高度上,岁月的阳光和雨水找到了切入的平台。站在这棵树的南侧,你会看到,大自然的两把板斧——光照和雨水,沿着树干飞流直下,它们一起撕开树皮,切入纵深,开凿出一条蜿蜒的“河道”。“河道”在距地面约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地会聚成一处宽阔的“深潭”。面对一棵有枝有叶的树木,教我如何相信这个过程就这样完成在一个活着的生物体中?在这条“河道”的底床和“深潭”的四周,你随便叩击一个地方,都定会铮铮鸣叫。因为不管是从形态还是色泽上看,那都不是木材,分明是嶙峋的岩石。在这一点上,我认清了一棵银杏,我相信了时间与自然的和谐。人类的一双哪怕是充满智慧的手,都只能给大自然带来错乱。“深潭”的底部隐入树干,它到底有多深?我想爬上去看个明白。面对它绝壁一样挺立的腰身,我没有那个本事,又怕被人视为不规而遭来一声呵斥。“深潭”以下也许是一条“暗河”,它通过树干径直而下,成为一条穿越时空的隧道。通过它,可以与先人对话。

在这棵大树的阴面,一向粗心的我还发现,在一个枝杈的基部,寄生着一丛小灌木,似枸杞,但更细小。我疑心是今人移植上去的。又一想,今人虽然把珠宝都挂在身上,但动手装扮一棵庄严的古树,有谁愚蠢至此?看来这棵小生灵也是一个先哲。当初,它可能是远方一颗母体上的小浆果,一只飞鸟贪婪地把它吞进了自己的肠胃,饱食的飞鸟飞累了,歇息在这棵大树上,把只剩下一粒种子的它排泄在树皮的沟壑里。然后是一场阴雨。一段屈辱的经历成全了一个宏韬伟略,或是一个险恶的阴谋。你看,多少年它就这样稳稳地站在一个巨人的肩上,历尽风流。

紧偎着大树的腰胯,好几株指头粗的小树长了出来。它们并没有急于往上长。大树一千年,它的根上生出的小树年龄是多少?我不知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天地英雄和衮衮诸公的身影远去了,一棵始于毫末的树竟然还在我的面前活着。是什么让它能够在风雨中站立千年?如果只是沉默,一千年头顶上落下的尘土就会将它埋葬;如果只是叫喊,一千年自己唾沫的堆积也会把它淹死……

这座城市的人要是忘记了自己的某一段历史情节,去问谁呢?问头顶上的那片白云?它们是过客。问不远处的那座垂虹桥?这座“江南第一桥”也站立了近千年,它累了,几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便悄然倾圮,倒在了历史的深处。问不足百米远的那三口功德井?当年吴山便利邑民凿此公井,可是人们只是一味地汲取,这口井早已干涸了。

是的,就问伫立在我面前的这棵古老的银杏。它那微风中颤动的叶子,是一双双千年都不曾阖闭的眼睛。它目击过渡过黄河、长江直抵临安的蒙古铁骑,它感叹过自己脚下那条古老运河上纤夫们的一步一号……

这棵树的旁边是一条南北的大街,街道上人流喧闹,却都顾不上看一眼这位老者。今天,在人群的包围中,这棵树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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