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新日

或许是因为风，或许是它们自乱了阵脚，本来会和雨一样，整整齐齐地落下来，可它们偏偏的，却胡乱奔跑，到处是乱作一团。

雪花就是个“小淘气”。它们疯啊，扭啊！整个大地都成了它们的舞台。

雪花乱，乱在它们的身影。寒冷之中，它们洁白、晶莹的身躯，轻盈而又雅致，这个冬天冰清玉洁的舞者，一旦出场，是要技压群芳的。可是，因为那些风，那些讨厌的寒风，吹乱了它们的裙裾和身影，只能随着风的指引，上下飞舞，到处乱撞。如此境遇里，早就准备好的舞蹈在乱了的方寸里，敷衍匆忙；早已打开的翅膀，也逆羽难展；早已披挂的广袖，也纠缠难舒，排练了春、夏、秋三个季节的舞蹈，此时，黯然失色，只能发疯似的，跑啊！跳啊！在无尽的混乱里，慢慢落幕。

雪花乱，乱在它们的队形。雨不乱，总是排着整齐的队伍，不紧不慢的，密密的斜织着，那么整齐划一。雪就不一样了，下来的时候，是排着队出发的，可是，天太冷了，风太大了，走着走着，队形就乱了，前面的雪花，后面的雪花都找不见了，到处都是跑乱的雪花，它们一会儿碰在一起，一会儿相互纠缠，一会儿跌落死去，一点都寻不见原有的章法。都说雪是冬天白色的精灵，可是，精灵也怕寒风的肆虐，它们不仅冲乱了雪花的阵脚，还会无情地把树叶从树上，一叶一叶地撕扯下来，扔在风里，扔在地上。无奈之下，这些雪花，只好躺在地上，排出雪花原有的样子，洁白的心，照耀着冬天，照耀着大地，照耀着人间……

雪花乱，乱在思想。雪是会开花的雨，雪和雨相比，雪的思想就显得轻浮，雨就更加缜密。春雨如此，夏天的雨也如此，秋天的雨更如此，几乎精准到每一棵小草，每一株树苗，每一块庄稼。雪花呢？就知道“随波逐流”，跑到哪，就把身影留在哪，有些雪花，甚至把自己飘进墙窟窿、桥墩上、窗台边，白白浪费掉自己一颗晶莹的心。而长在地里的小草和庄稼，还有那些排着整齐队伍的小树，都在眼巴巴地看着熟悉的雪花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之后，被那些陌生的雪花覆盖，空留一声叹息。

雪花乱，乱在轻盈。雪花是雨水的灵魂，披着一袭白袍，像断了线的风筝，抑或无根的水，到处飘。由于身姿过于轻盈，便不着边际。不如雨，大树和草都有它的根，可以是沐浴庄稼的甘霖，也可以是一条大河的起源，抑或是泱泱大海的胚胎。轻盈的雪花只能胡乱行走，不，是乱舞，从天而降，带着上天的叮嘱，一念是化作厚厚的棉被，为庄稼遮风挡雨；一念是死在庄稼和绿树面前，倾尽一生所能，为大地万物献出一切……

雪花乱，乱在脚步。时令是固定的，也是有节奏的；雨水是淅沥的，也是有节奏的。而雪花却是乱了方寸的，它的脚步是凌乱不堪的。下雪了，总有一种感觉，雪花乱时，我们仿佛隔着十万大山，隔着千墙百屋，始终走不进我的内心。还是喜欢雨的脚步，齐刷刷地梳理着世间的情绪，有爱有恨，清亮得喜人。而雪呢？像喝醉了酒，到处乱撞，碰得头破血流，碰得浑身碎骨，最后跌倒在寒风里。

雪花乱，乱也罢，齐也罢，它只是来人间走过过场。它们在背风处栖身，越堆越高，抱着枯草入睡，不留一丝来时的活泼。

雪花是美的，是那种乱舞的美，一朵住在我的心里，一朵住在长安大年夜的鼓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