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松

他姓杨，年龄60多岁。民以食为天，他欲把做牛肉丸子汤面条当作天大的事儿，并努力做出牛气冲天的样子。发现此人此事，始于今年仲春的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

这天早晨，我从中山南路的家里到浉河公园去散步。行至申桥引桥下，快到公园东门，遇见一位已退休的老朋友老杨坐在一家牛肉丸子汤面店门前小桌边吃面条。我问他，“老杨，你怎么到这儿吃早餐呢？”他说，这个店的牛肉汤面条很好吃，我已经在这儿吃了一年多了。来，我请客，你也品尝一下。我没有吃他的请，但他说这儿的面条很好吃，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我调到信阳市工作已有40年了，浉河区内的早餐：烧饼配胡辣汤、油条配豆浆、小笼包子配小米粥、热干面等等，几乎都吃过遍。因人逐渐变老，消化功能减退就钟情于一种对胃口、营养全、易消化的回民兄弟做的牛肉汤方便面。有名的小南门多家牛肉汤方便面条，我已经吃了十多年，心想还有超过他们的吗？如果真如老杨说的那样，我就不会舍近求远了。我决定试吃一回，探个究竟。

面店上方伸出的门头上写有“清真”两个大字；店门上方标明的是“杨氏牛肉丸子汤”。店内人多，我就坐在店门口一个矮桌前，向店主老杨要了一碗五元钱的牛肉汤方便面。面送上桌，浇上我喜欢的辣椒油，再滴上几滴醋，这一浇一滴，再加上我轻轻地一拨，这碗面几乎成了一副立体的西洋油画，辣椒油红，芫荽翠绿，荷包蛋之白，色彩交相辉映，品相之鲜美远超过意大利的披萨；闻一闻气味，可谓清香扑鼻；啜一口汤汁，各种食材融合的浑厚香味中且带有牛肉的鲜味。接下来，嚼一下芫荽的嫩秆，脆香；挑一筷方便面，面条在筷子下方弹跳伸缩，嚼一下外软、内筋道；荷包蛋长形扁圆没有裙儿，吃到口中软硬正合口；豆筋软绵，嚼时还发出脆脆的声音；小牛肉丸到嘴就化，香味宜人；千张吃起来软而糯；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再咬一口蒜瓣，脆辣能提升胃口。我心中就油然而生发出一句评语，这就是杨氏牛肉汤方便面的融合浑厚特色了。

吃过几回后，我问老杨，你做的牛肉丸子汤方便面味道不错，有什么秘诀吗？他说，什么秘诀也没有，全凭新鲜的真材实料。比如，牛骨头、牛肉是买新宰割的，方便面是买著名的“国园”牌的，鸡蛋、豆筋、千张是买我定点供应的，芫荽、小葱是买菜农当天送来的，辣椒油里面的辣椒是买印度的，蒜头是买当年出来的。除此，调制就得靠自己的经验和走心的操持了。比如，熬牛骨头和肉汤，先用大火煮沸，后用中火炖几个小时，时间长了不香，短了有腥味；煮面、豆筋和鸡蛋都得把燃气调得合适，在汤水微翻滚时下锅，煮的时间掌控精准到分秒才行。

一次在食客少时，我走进后厨看到，右边有煮骨头、装骨头、煮面的三口圆柱形大锅，；临窗口的长条桌案上放有盐末、鸡精、胡椒粉、葱花和芫荽，准备让食客吃面的大碗中已放了胡椒粉、盐末、葱花和鸡精。只见他的老伴儿非常有章法地用漏勺、漏舀摇摇提提按按，把煮好的食材分别装进有调料的食用碗后，再把芫荽撒在上面，舀上不多不少的一勺汤，递给老杨送到食客餐桌上。她那心无旁骛熟练的操作状态简直就像指挥家在指挥一个乐队，而且她调的每碗面的时间几乎都是一样的。老伴调汤面走心，老杨送面也不含糊。他总是面带真诚的微笑，双手端碗在胸前送到客人面前，让客人感受到他发自内心对他们的尊重。

我是一个粗心人，加上视力不济，约莫是在一个月后，才突然发现，在前店天花板下悬挂着一副“牛”字的书法作品。这个“牛”字写得昂首向天，胖乎乎的，牛字中间竖笔向下拉的有力道且长，右下小字写的是“气冲天”，左下是书者马立国的落款。知道老杨性情直率，我便直言道，你的店里挂上“牛气冲天”的书法，是不是有点骄傲，你的同行们看到了又会怎么想？他说，是书法家赠给我的，我不挂上怎么对得起他呢？再后来多次短暂的交流中，他才道出这样做的原委。连贯一起就是——

书法家马立国在信阳很牛，不信你打开手机，找出他的名字你就知道了。他赠给我这样的书法，我的理解是，他希望我把牛肉丸子汤生意做出特色、做得牛起来。他的希望也是我应该努力做到的目标。我把我的身世说出来，你就会理解我。

我家是回民，在20世纪蒋介石挖开黄河花园口时，父亲随周口的一些难民逃难到信阳，信阳的汉民、回民们都接纳了我一家。后来，父亲就在信阳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中共党员。他经常教育我们说，共产党是为天下劳苦大众谋幸福的；我们回族人也有讲仁心，讲团结，讲奋斗，讲相互帮衬的规矩。我十几岁下学，跟着前辈回民一起宰割牛肉满足外贸需要，牛肉外贸终止后我一直操持现在生意。这个生意不仅养活了我老两口，还保障了4个孩子上学的学费，并为一些经济困难的老人在我这里吃面条免了早餐费。我家现在住的是楼房，现代化家庭用具我都有。中国有句老话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做饮食的事，不也就是天大的事吗？把牛肉丸子汤做成美味儿，不也是让食客过上美好生活的一件实事吗？食客们用他们辛勤劳作换来的钱成为我的回头客，不也是在支持我的生意吗？将心比心，我也得对得起他们呀。牛有一直躬身向前、任劳任怨的奋斗精神，这是我要学习和发扬的，至于我是否能把这件事做得牛气冲天，评价在食客，努力在自己呀。

我依然是老杨的回头客，我品味着他那具有真味道的牛肉丸子汤面条，更品味着他对待自己操持的职业和对待服务对象的真情和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