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棠
1977年的霜降这天,天气晴和,我背着县广播站唯一的一部日本产录音机(时为站里的一个宝贝物件),乘上去70余公里外的商城县最南端的长竹园公社的公共汽车,一路的颠颠簸簸之中,我特别小心地抱着录音机,生怕被碰着磕着。午后一点多钟到达公社驻地后,该公社广播站的肖家宏同志立即引领我走进公社机关食堂,请食堂师傅帮助热好饭菜,让我吃得又饱又香。然后,家宏同志把事前借来的一辆新自行车交我骑上,自己用一辆已有些破旧的车子,陪着我一起冒着略有寒意的风,朝着公社西南部的周湾大队部行进。
这个大队共有10个生产队,全都实行精耕细作,坚持大种紫云英,且于插秧前打秧草、沤绿肥;秋季种麦前开展大积肥,施足底肥,因而连续10年获得小麦水稻大丰收,成为全县山区粮食生产先进单位,实现了全大队社员粮食自足有余。
走进周湾大队部的公用办公室(兼会议室),上方墙面上摆满了获奖的“先进党支部”“先进单位”的奖旗与奖状,令我顿时耳目一新。随后,在与大队和三个生产队的党员、干部及社员代表的采访座谈中,我基本了解了该大队发展粮食生产的好做法和大队党支部发挥战斗堡垒作用的好经验。为此,我拟出一篇初稿,交给时任公社党委委员、大队党支部书记胡华志同志,待他认真细致地看过几遍并表示满意后,我趁其没注意,让他照稿自然地讲下来,且悄悄地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过了一会儿,我把胡支书的讲话录音放给大队干部们听,胡支书当即高兴地说:“这声音听着好清楚啊!”正走进来擦桌子的大队妇联主任则一脸惊讶地问:“哟哎,胡支书怎么钻进这什么匣子里头讲起话来了呢?”结果引起了大家的一片笑声。同时,在场的其他几人也都对当时这个未见过的洋玩意儿表现出好奇的神色。而我也深为自己来到这大山窝的干群中采访而内心涌满乐滋滋的味道。
到吃晚饭时,胡支书挪出一张方桌,不一会儿,桌上摆好了6个陶土炉子,炉子锅里都是些萝卜、豆腐、河鱼河虾之类的菜,且都是新鲜的,在炭火的作用下,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气氛特别温馨。胡支书特地拿出一瓶自家烧制的散装米酒,首先给我和家宏同志各斟上一盅。我虽然平时极少沾酒,但这天晚上也破例品上了两小盅,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番“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淳厚浓郁之情。饭后,送走了忙碌辛苦的大队干部,屋外忽然下起了雨,家宏同志在桌边看报,我则掂起一把小木椅坐到门前欣然听雨。
大山里的夜晚,万籁俱寂,除了远处山腰间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淅淅沥沥的雨声,绝无别的声息。此时听雨,像是在听一曲清清扬扬的民间歌谣,当间杂着泥土和某些野花的淡淡清香从雨中飘然而来时,那丝丝缕缕的清新愉悦,荡漾于脑海,直达人的心灵深处。当你投入地去感受秋雨,雨声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不疾不徐。雨稍大时,雨滴轻敲在房屋的瓦片上,分外的清脆、清响,整个大山里仿佛只剩下了雨声,如若这方社员群众正唱着的一首饶有激情的歌曲,散发出一股既强且柔和的力量,在夜幕下绵延涌动,激荡出最动人的音符。
在这无垠的山湾里,只有那些生命力极强的小草小树仍在夜雨中悠然轻摇,似在言说着这里人们发展粮食生产的生动故事。
此刻,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一些,成千上万的雨点打在那朦胧婆娑的树叶上,恰如弹琴高手在轻击着琴弦。我缓缓地移动目光,在听着、感受着雨中的一切,独自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感念油然成了一股泉水,与眼前的雨水融为一起。随之,脑海里不禁浮现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眼前,睁大眼睛细看,那是这深山沟社员们精细锄麦、薅秧除杂的场面。或许是屋外的这场雨,让我进入了内心深处的另一个世界,它勾起我对山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许多阴晴雨雪下不辞劳苦、精耕细作之情形的联想。雨,这一寄托着生命的伟大精灵,在暮秋的今夜,与大地母亲环抱在一起度过这幸福之夜。而我,怡然守着这大队部的老屋,依旧在向内心诉说着这雨夜的神秘与静谧。这落雨的秋夜,将镶嵌于我记忆的心扉。
时光,永远也不会逆行,生活,也从来不会告诉你路该怎么走,而只会教给你怎样去适应。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种劳动,都不会完全轻松。而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微笑着去拥抱并珍惜生活的每一段时光,始终热情地对待和享受它的每一个细微过程,让自己人生的田园有枝有叶有风韵。仔细回味一下胡支书晚前介绍的社员们爱国爱集体、苦干加巧干,齐心创造生产奇迹的那种丰富而感人的精神风貌,不正是如此的鲜亮么!
第二天上午,我们走上返回的路,前面的小河已涨起了水,淹没了过河的石步子。胡支书二话没说,迅疾脱掉鞋袜,先后扛起我和家宏的自行车,往来两次 过河去。我们骑上车子行出好远了,胡支书仍然站在河岸上朝着我们招手,还一再大声地说:“欢迎再来哈!”我的心头倏然泛起一股温暖,真真切切地领略到了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那般诚挚诗意与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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