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才

湖水的三种说法

湖水面前，总是与一些心平气和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空旷，舒缓，近乎无边无际，像孩童时代常常趴在母亲的膝上听到的传说。这是因为湖水是真正的乳汁。劳作的人们，肥沃的田地，牛和羊，城市，乡镇，都趴在这丰腴饱满的乳房之上，尽情地吮吸。无穷的乳汁进入我们的身体，进入我们的血液，和血液混杂着流淌……

当湖畔山峦被早春的阳光染成一芽芽信阳毛尖，湖水便是水之细软。一个软字怎了得？甘洌，有清凉；鲜活，能溯源；轻洁，质地轻；澄澈，水之良。好水泡好茶，好茶好味道。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信阳人的日子是南湾湖水冲沏的青茗。

一向平静的湖水，本质上，我更愿意说它是这座城市深处的轻。那些阳光才是阳光，透明的阳光，荡漾在每条道路街巷，照耀我及我亲朋好友的生活，每一扇窗口都感到舒畅与自由。那些月光才是月光，轻轻飘来的月光，熟悉而又陌生，清白无邪，每个人都得以抚慰。那些风才是风，或激扬，或温婉，或清芬。深处之轻，是在这座城市的耳边喃喃絮语：尽情地滋润和幸福你的百姓吧！

摇啊摇

唐诗中最坚硬的那句，被拆做了船身，宋词中最温软的那句，被直接拿来，做了桨。南湾湖的女子轻吟歌谣，暗香泅透内心和她鲜为人知的爱情，正在船上，守候一湖的思念。

南湾湖，氤氲着爱情的香味。

大水统一了视野。船，是水的笑靥。船在水里，才有位置，才是自己。形而上，阅历世故，幸福的情愫将船身拍打，时时响起。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此岸，彼岸，彼岸此岸。烟波苍茫，苍茫深处，佳人已泪水横流，一如南湖风月之水源远流长。

这样的时刻，无须放歌，也无须潺潺而来的水声，在湖中摇动那叶写意的轻舟，便像一朵盛放的枙子，让岸的心情楚楚动人。

这匹亮色是谁家的绸缎？这抹婉约又是谁家的柔纱？

用心回应清澈的目光和干净的呼唤，用船回应那些水，那些清扬着春之梦和欲说还休的笑声。

青山绿水，渡谁而去？从它的意境出发，谁，都可能成为自己的异乡人。

水把所有的水都交给了船。

在船上，撩起的湖水，一经思想，就无法收回。在船上，你得紧紧抓住情感的栏杆。

抒情的鱼

多少年了，鱼只把许多温暖的纪念留在湖中，忘记了天空与大地，超世的安宁像水，静静流入鱼的心中，与鱼的日子融为一体。

有些鱼从来都是在水里一丝不苟地游着，悄无声响地游着，认真地吐泡泡，摇尾巴。如此寂静，就像一切都刚刚开始，而且显得从容而优雅。

有些鱼成群结队，守护着，奔走着，追逐着，传颂着，敲响湖水，弄出动静，以一腔深情与另一腔深情的关系，将南湾湖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有些鱼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常常跃出水面，一个漂亮的转身，在空中完成造型后，又自由地扎入水中。转瞬即逝，却刻骨铭心，如花朵开满湖上，开满时间。

多么温馨，就像一条始终揣在怀里的鱼。

对于鱼，南湾湖充满意义。无论在人群中怎样行走，南湾鱼，已成为很多人记忆里的盐。

目光轰轰烈烈，经过南湾湖，穿越鱼的一生。

岛

一座岛始终清净，透彻！

不见轻舟剪水面，平了心绪，定了山影，静了碧空蓝天云。

古老的茶园，拙朴的草庐，收容一个孤独的身影，熨慰一颗茫然的醉心。

枕一方孤岛，看年代不详的新月与落日，没落的时令将远走他乡。

岛是南湾湖真实的纹理，是一种事物的形态，抑或独立不二的意象。

哪里有狭窄，这里就有宽敞，哪里有枯燥，这里就有繁茂，哪里有喧嚣逼仄，这里就有淡定从容。

所以，岛是南湾湖集中的才华。

倘若湖中无岛，南湾湖终是一摊水，无论是绽开春天的笑容，还是吐纳芬芳的呼吸，都将索然寡淡。

最好是，走上南湾湖中的一座岛，走到最高处，站在一棵大树下，环顾四周：浩渺湖水，葱郁山林，另一些树，更多的山峦与更丰富的远景……

深深呼吸，深深感受，深深凝望。

有多少安宁归于安宁，有多么辽阔归于辽阔。只留下自己，想象自己的情景：让内心的波浪推搡着，借着湖水的浮力，从水边石头上站起。

接 近

沿着缓慢的湖水，路径在那里汇合，人与鸟，全都通往丰饶植物的始端。

湖中岛异常肥沃，种满鸟的许多种声音。

很多地方的许多情景消失了，这里的鸟仍然飞着，并且鸟越来越多，常常人与鸟，或鸟与人，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一步，更接近更接近。

鸟，一直在我们身边，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当水温处于冰点，或者处于沸点，就有一只鸟，几只鸟，一群鸟，有时甚至很多很多鸟恰巧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翻飞，鸣唱，歇憩，探望……

树拥抱着鸟，幻异飞翔的身影。白色的，白色之上表达白色，绿色的，绿色混淆着绿色，黑色的，黑色重复着黑色，灰色的，黄色的，还有红色的，还有色彩间杂的。述说与吟诵，翘盼与聆听，在天地之间，安详而灵性的目光，蓄满一尘不染的湖水。

翅膀又打开了，延展着，南湾湖上空顿时瘦小了许多。

至于暂时空出的树的枝头，就先让它空着，空着往往就是守着，守着家和即将随鸟而到来的果实。

鸟，构成南湾湖四处游走的图景。

一袭羽衣，一束展翅的光亮，一枝射入梦中的银翎，一幕期待的场面……

闲庭信步，听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