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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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冬


赵思芳

天冷了,窗户上安上了玻璃,房屋顿时亮堂堂的。玻璃几天前父亲才买回来,家里困难,新盖的砖瓦房,欠下了一点债,入冬了,怕孩子们冻着,买玻璃的钱父亲先欠着。巧手的姐姐将红色的窗花贴在玻璃上,屋子里显出喜庆气氛来。

床上铺上了稻草,挂上了粗布帐子。稻草,是当年秋天脱谷后的新稻草,白花花的,铺上了床。母亲怕铺得不匀,一会儿在里面加一把草,一会儿又跑到外边加一把草,直到一张床上的草差不多均匀时,在稻草上面铺上一层垫被,再铺上白天母亲浆洗的床单。铺上稻草,欢腾腾的,暖和和的,躺在上面,闻上一股股稻草的香味,甚至觉得我们的梦也有稻草的香味呢。家里穷,买不起帐子,外祖母织的粗布帐子,布缝细密,夏天用,我们觉得闷热(好在夏天夜间,我们小孩子大多在树下或者河滩上露宿),冬天就好多了,挂上帐子,床立马暖和多了,我甚至觉得挂了粗布帐子的床成了我们的小屋子,夜间可以偷偷地看自己喜欢的书,还可以和姐姐弟弟谈我们的小世界。

不过也还有冷的时候,要是屋里不生火,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里;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裤棉袄,真冷。那时弟弟常唱着:“头一晚,舍不得我的金灵壳,早晨我舍不得我的热被窝。”

父亲是个勤快的人,他常在我们起床前就在火塘里生起了火。将在火塘边烤得热烘烘的棉裤棉袄拿给我,穿进去真舒服,那一天都是暖和和的。

故乡处在豫南一个叫骆驼山的山脚下,山里人家,太阳起得迟,睡得早,冬天也冷得快。刚入冬,父亲就到后山上挖树兜子或者砍下松树枝,放在自家门口晾晒,眼看天越来越冷了,父亲就将它们码在廊檐下。早晨起来,父亲就将树兜架上,添上松树枝,用松毛点燃。我家的火塘正对厨房的墙角砌成,用厚厚的青砖围成半个圆。放学归来的我们围绕着半圆落座,脚放在砖上,伸出双手,全身就暖烘烘的。但烤时间长了,觉得前身热后身冷。难怪那时家乡人流行一句俗语:“前身烤得糊焦焦,后身冻得冷翘翘。”

除了火塘可以取暖,我们还有火盆、火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子,中间放上一个圆形的底部,上边伸展出弧形的宽边,正好骑在木架子上,就成了一个火盆。铲上几铲地锅锅腔里的火灰,然后把火塘里烧得红红的木炭子铺在上面。这样就可以烤火了。冬日里,家里来了客人,可以将火盆放在方桌下面,将脚放在火盆的架子上,一边饮酒,一边话桑麻,只有在这时父亲将幸福写在脸上。火炉是在窑厂里烧的陶瓷的,外面镀上一层铀。使用的时候,最下面一层放的是稻壳或者花生壳,铲过几铲没有烧透的柴火盖在上面。稻壳引着了,冒了一阵烟。烟尽了,就可以提着烤火。外祖母常将火炉放在膝上烤,有时她还将她的大棉袄覆盖在上面,烤烤肚子,烤烤胸,浑身暖和和的。山里人一到冬日,农活少了,母亲和几个婶婶聚在一起,将脚放在火炉上,一边拉着鞋底,一边说着家长里短。有时遇见火炉冒烟了,就要用拨火棍沿炉边挖两下,将稻壳拨松,火就旺了。火炉暖人,脚不冷就浑身不冷,稻壳的气味也很好闻。

冬天吃的菜主要是咸菜、包心菜、萝卜、胡萝卜。深秋,母亲将地里的大白菜砍回家,在池塘里洗净,晾晒在风口。两天后,母亲将晒得干软的大白菜收回家,一部分成颗成颗地放在瓦缸里,撒上盐,上面放上小石磨;一部分切得细碎,放在瓦坛子里,撒上均匀的盐,盖上坛口。到了冬天,咸菜单炒着吃,和肉末搅拌炒,还和米饭混着炒。咸菜吃多了,胃酸酸的,口也直流酸水。我们都嚷着不愿吃咸菜了。母亲就去地窖里挖出包心菜,或者去廊檐下的沙堆里刨出萝卜、胡萝卜。一颗包心菜可以吃好几天呢。到街上买回水豆腐、千张、臭豆腐,包心菜可以和豆腐们炒着吃,煮着吃。我最喜欢的是母亲煮的包心菜和臭豆腐汤喝。萝卜、胡萝卜,要是在今天做法可多啦,但那时,我们家贫困,只能炒萝卜丝或者萝卜块吃。

天冷了,小孩子玩的游戏,踢毽子、抓子,捣鸡。捣鸡是最具男子气概的战斗。两个弟弟常在院子里玩这种游戏。把一条腿抬起来,放在另一条大腿上,单腿站立,形如金鸡独立,犹如白鹤亮翅。战斗时,抱起抬起的腿膝盖攻击另一个人抬起的腿膝盖。小弟弟力气小,斗不了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常跑到火塘边跟父亲告状,父亲总是劝大弟弟让着他。

早起一睁眼,外面白晃晃的。下雪了!几个男孩子都跑到池塘里,他们从这头滑到那头,从那头滑倒这头,任凭他们的母亲喊破了嗓子。

三伯家的门廊里有一架碓。这架碓平常不大用,但到了中秋节、春节,我们十户人家轮流使用。踩碓很好玩,用脚一踏,吱扭一声,碓嘴扬了起来,嘭的一声,又落在碓窝里。粉子舂好了,回家蒸熟,可以做花馍。母亲将兔子、小猫、梅花、桃花都画在花馍上面。

花馍做好了,春节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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