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如今老王闲下来。闲下来就意味着老王被社会边缘化了。老王在时间上的富裕就可想而知。比如过去七点提前开会,现在没会,你可以七点半,八点,甚至九点还躺在床上看卧室的天花板。比如过去晚上十点加班,现在十点半你也可以继续看电视,或者上床睡觉。比如下午五点不能提前溜号,但现在不存在“溜号”这个词。老王真的茫然了。几十年都说时间是金子,五岁就去发蒙,是怕人生太短暂,时间去得快。现在看来,哪是那回事?时间大把大把的,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地在身后正等着自己打发,就看老王有没有这个智慧。
老王混了几十年日子,打发时间的本领从前都是别人设计好的。现在要自己设计,他真的为起难来。他已经去了两三个地方试试自己。比如逛街买买家里缺用的东西;比如到菜市场买买菜;比如把以前堆在书架上的材料整理整理,追忆一些有价值的往事;比如迎着早雾、踏着夕阳到户外溜达溜达,但这些招数都有缺陷。比如买菜,老两口能吃多少菜呢?孩子早不在身边,早学着老王以前的样子到外面追赶时间追逐事业去了。买一次菜可以吃上几天。比如整理过去的东西,老王以前的生活都是别人设计的,特点是忙忙碌碌,但要找出忙忙碌碌中闪光的东西来,还真没有。所以不需要也不值得用太多的时间去回味。比如户外溜达散步荡马路,老王开始还很有些怡然自得,觉得很适合自己。但时间一长,认为这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遛圈有时要静,可他经常碰到一些不想碰面的熟人,有时又要有人陪着说话,但却没有。老王想:人是个怪东西,心里的话有人倾诉才有舒服自得之感。可谁又能长期陪自己呢?老伴有老伴的生活习惯。老王坚持一段时间就又失落了。
老王走到水边,几个垂钓的老者,三三两两地蹲在池塘边上。他站在这人旁边瞅瞅鱼漂,又走到那人跟前提提鱼篓。鱼漂多是纹丝不动,鱼篓也多是空空无鱼。
他想到股市看看。据朋友讲,退了休可以学学电脑,学学网上炒股,学习一些现代的时髦玩意。大厅里荧光屏一跳一跳的,红红绿绿的曲线让老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黑压压挤在大厅里等着发财的股民互相扭动着身子和脑袋,这使老王感到压抑。他走出来,吐口粗气:别说这种场合对老王一片陌生,就是熟悉的地场,老王的工资卡里又有几个子可以用来在股市里玩呢?
老王想和老伴搞一次长途旅行。他想携老伴,不,是老伴携他到一些好玩儿的地方,比如新疆,比如西藏。或许换一个环境,能让老王找到打发后半生时间的灵丹妙药。可老伴给他出了道难题,等买房的账还了再说。老王不管家事,据说买房留了不少欠账。在如何打发时间上,老伴并没给老王开一张满意的支票。
这天,上午九点。老王闲得无聊,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打开电视,想继续利用电视打发光阴。可电视里却没有什么节目值得他看。他想要关机,忽然,本市的电视一套节目播出了一条消息,消息内容是:市里正在着手充实完善退离休人员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学、老有所为的体制机制,并且由政府牵头,成立各种便于退养人员生活工作的社会组织。政府还将拨出专项经费用于硬件设施建设,让走出工作单位的人继续过充实、幸福、有尊严、能继续发挥作用的生活。市电视台一套当然是市委的声音。老王打发后半生时间有点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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