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国

春天是花开的季节，每逢春天，家乡信阳便花开遍地，姹紫嫣红满天。

先说那金黄耀眼的油菜花吧。每年的正月底前后，油菜仿佛最早感知到春天的讯息，早早地拔节育蕾，当第一缕春风吹来时，她便随风摇曳，在暖暖的阳光抚慰下怯怯地敞开了心扉，一点儿一点儿地露出了姿容，一朵又一朵、一枝又一枝、一株又一株、一片又一片，直至将耀眼的金黄铺满了整个田园。油菜花盛开的时节，豫南大地上的沟沟坎坎、岸边湖畔、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四处金灿灿一片，远比那只曾动过京城的牡丹花动得更宽、更远，动得一眼望不到边！你在这个时候来豫南，走进信阳的油菜花间，四野随微风飘荡的阵阵芬芳，定会令你如饮甘霖，进而让你的诗思在陶醉中酣畅淋漓、恣意烂漫。也许你不擅长作诗，但此刻你奔涌的思绪何止万语千言？你对喷薄而出的情感的表达怎能缺席诗般语言……呈现此等情状，并非你不胜酒力，也不能怪你情感泛滥，只因你对这人间至美、对这生机勃发的春意的准确感知和梦萦魂牵，你是被不知节制的油菜花香熏醉了；走进油菜花海的你，在一片肆无忌惮的金黄面前，少不了有眼花缭乱之感，这不能怨你沉潜不够，只因这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开得太炫，令人难以睁开眼；徜徉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间，你会有勤劳的蜜蜂相伴，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你们正以不同的方式，对这铺天盖地的盛开作真诚礼赞；来到油菜花间，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花朵，你可能会有些脸红心跳、情迷意乱，这不能怪你未能很好地把握自己，实在是因了这油菜花的极致表达而撩人不浅，她就是这么艳！总之，春天的豫南，只要你敢来，竞相绽放的油菜花定有你好看！

油菜花盛开之时，定然灿烂辉煌、壮阔无双；但此时的紫云英花却以姹紫嫣红、繁星点点而卓尔不群、秀场独擅。原本用作水稻绿肥的紫云英，在春天里确是一副俏模样：她翠绿的茎秆上铺满碧绿的叶片，在叶片的缝隙处伸出朵朵斑斓。紫云英的花朵分白、红、紫三色，她白的傅粉、红的施淡、紫的冷艳，她虽然花朵儿不大，但她就是她，她和别的花朵都不一般：如果说油菜花热烈、艳丽，如邻家的大嫂，风风火火、喜怒都不隐瞒，紫云英花则精致内敛，在华丽高冷中令你刮目相看。她气质高贵、品位不凡，她是花中的贵族小姐另加文艺女青年。欣赏她，需你静下心来、俯下身子、细细观察、悉心品咂，方可得其真趣、识其华年。春天来了，生长在稻茬田里的紫云英，从头嫩到脚，经脉里汁液充盈，蛋白质含量很高，牛羊喜欢吃，秧苗也很眼馋：农民会选择在插秧前将紫云英翻进耕作层、沤作底肥，为水稻的丰收提前把能量攒。油菜花以沉甸甸的籽实作结，紫云英花则在盛开时节走上祭坛，在春天里把自己埋进泥水，不惜化作分子，也要把使命担，悲壮而豪迈的成全了其以最好的年华回报人间的夙愿。紫云英花的一生辉煌又短暂，常令识花人多有不舍、心生戚戚然！

在油菜花、紫云英花争奇斗艳的当间儿，豌豆苗也在不动声色地把藤蔓伸展。弱弱的豌豆秧儿相携相扶，在颤颤巍巍中挽手向前；每根藤蔓都备好了花蕾，一遇春雨滋润，便齐刷刷的迎风吐蕊、争相竞艳。豌豆花有白色的、粉红色的、浅朱色的和淡紫色的，虽然主色调有别，但都以粉色打底，像极了粉嘟嘟的婴儿脸，让人爱从心生、暖意平添。豌豆犹如穷人家的孩子，无须家长过多操持，也可健康成长、扛起担当；豌豆不慕膏腴之地，岗岭坡地都可成为她的家园；她不争肥、不费水，就连惯常的中耕除草也可免，无论你给予了多或少的关注，花期来临时她都会在淡绿的茎叶托举下，呈上红白淡紫、嫣然一片。豌豆花的花瓣儿又是纤细文弱的，休言你多么喜欢，她只接受你站在远处的观瞻；因为她实在是太娇嫩了，你一旦不小心触碰到，黛玉似的豌豆花便非伤即残；还因为每一朵豌豆花都是为豌豆荚准备的，而豌豆荚又是豌豆粒的产床和摇篮。最终成就的豌豆粒，年轻时有年轻时的清香，成熟后是成熟后的营养，每个时期都有上佳的表现。如果你无意间损害了一朵豌豆花，那你就摧毁了她今生的作为和期盼。对豌豆花的爱，保持距离、好好呵护就是成全。

还有那地埂边、家门前一排排、一垄垄的蚕豆花也很是有得看。种植蚕豆，不需成块的庄稼地，荒坡、埂边和门前等不便利用的边角地块即可令其安家落户、快乐成长一天又一天。蚕豆的叶片呈霜绿色，茎秆要相对粗壮一些，每株分蘖三两枝向上举升，蚕豆花就坐胎于茎秆的关节处。蚕豆的枝叶是朴实的，她的花也是独备的一款：以粉色打底，自边沿向内延展，花色递进加深，由外沿的白中透紫，逐渐过渡到花蕊处的深紫一片。蚕豆花的花朵要壮硕一些，个大而不逞强，自有又黑又壮的胡蜂驻足期间、徜徉流连。蚕豆花虽是一副朴实简约的样貌，但其果实则需你刮目相看——蚕豆的单粒重为当地所产豆类中当然的带头大哥，耐饥又解馋！

春天里，除草本庄稼的花儿在阳光下争艳竞放外，果树们的花朵也别具特色、各有精彩：桃花以粉红色为主，犹如常将笑意写在脸上、健康淳朴的农家阿娇，桃花盛开时，满山粉红、喜气一片；梨树花开则一树雪白，那一团团、一簇簇洁白的梨花，辉映着蓝天上飘动着的朵朵白云，一时让人莫辨天上人间；在碧绿的球状树冠上洒满繁星点点般小碎花的是樱桃树，樱桃花虽然个头小，但数量却是万万千；柿树花则躲进宽阔的釉质叶片的深处，露出片片鹅黄。柿树是在结蒂处挂果，果脐下开花，果花同体，花是果的庄严宣告，果是花的珠胎暗结；最细碎的，当属混居叶片中或白或黄、如芝麻粒般大小的枣花。枣花虽小，但她也有躲在暗处的枣刺精心守护，有胆敢染指枣花者，都不免尖叫连连、皮破血染。

总之，在这个季节，在家乡信阳，只要是准备在将来奉献果实的庄稼和树木都在开花；那些不结果实的草木也不曾淡然，小有小的闪烁，大有大的璀璨，仿佛谁也不愿错过这个时节，都在尽力绽放自己的精彩，合力把这里的春天装扮得绚丽多姿、芬芳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