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新成
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到了,天气渐冷,北方的城市又到了供暖季,家里的暖气片开始热起来了。我自小生长在地处祖国中部,既不算南方,也不属北方的一个小集镇上,春天和风煦煦、夏季赤日炎炎、秋来天高气爽 、冬日凛冽风寒,人们就这么周而复始地享受着四季分明的生活。
习惯成自然,初住进带有暖气的房子,虽然不用穿笨重的棉袄棉裤,衣着单薄也感到非常温暖,但室内外的温度反差太大,反而不适应。再加上屋子里空气水分少,让人浑身燥热,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由得唤醒了我的人生记忆,于是以前经历的艰苦生活和过冬取暖的情景又萦绕在心头。
“腌菜稀饭树兜火,除了神仙就是我”,这是流传在豫南地区的一句民谣。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物资匮乏的年代,它既是进入冬季后居家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人们心满意足、自得其乐的处事态度。
腌菜就是在家自制咸菜。20世纪70年代以前,我的老家有腌制咸菜的传统 ,家家户户都备有充足的“腌菜缸”和“腌菜坛”。
每当农历十月打霜之后,有两种蔬菜特别受到人们的宠爱,一种叫“箭杆白”,一种叫“雪里蕻”。这两种菜有一个特点,就是茎干发达,杆长叶薄,有两尺多高。人们买回将它晒上两个“太阳”,使其去掉些水分、杆叶变软后 ,再洗净切碎撒上盐轻揉,然后装入大陶缸或瓦坛中,用石头压实,待到进入冬季便可食用。
印象最深的还是我“上山下乡”到斛山青年农场,由于农场知青人多,光靠“腌菜缸“容积量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就修建了一个大水泥池子,数千斤“箭杆白”拌着大量的食盐置于其中,成为食堂整个冬季的主要菜蔬。
稀饭在南方叫“粥”,用大米熬成。不像南方有“皮蛋粥”“肉粥”“海鲜粥”……那么讲究,老家的稀饭就是米加水,小火慢煮,直至熬出米油,弥漫着米的清香。
大别山区的居民正餐做稀饭如同北方人做面条,是不可或缺的主食。在那个经济困难的时期,家家户户大米干饭并不是放开吃的,特别是乡下,冬季农闲没有重体力活,为了节省粮食,许多人家一天三顿喝稀饭已成常态。
记得在我小时候冬季特别寒冷,屋外滴水成冰,屋内寒气侵身,人们的取暖问题也是各有各的办法。
在我的印象中,集镇上许多贫困人家是将做饭时燃烧后的柴火炭置入手提火炉中。火炉子是陶土烧制的,形状似在圆盆上加一个拱形的手把,家人将火炉子或夹在腿间,或抱在怀中,或置于脚下轮换取暖;只有少数家境殷实的人家才能买得起价格不菲、用栗木烧成的木炭,这种炭热度高且无烟,是居家烤火的上品。而大部分家庭都是在火盆里架上一只燃放着点点红光、冒着青烟的树兜取暖。
树兜是农民平时在山上挖的灌木树根和松树根,晒干后挑到集市换取零用钱。尤以松树兜最受欢迎,它除了含有松脂容易燃烧外,还能散发出特有的清香。“烟熏火燎不怕,老幼围坐叙话。哪来焦香味?红薯荸荠糍粑。扒拉,扒拉,难忘驱寒童话。”一首《如梦令·烤树兜火趣》可以说明人们冬季用它取暖时有多少情趣呀!
写到此处,我才恍然悟出为什么“腌菜稀饭树兜火,除了神仙就是我”这句民谣的内涵了。
试想在那个物质精神文化生活相对贫乏的年代,人们偏居一隅,一家人围坐在火盆旁,就着咸菜吃碗稀饭,其乐融融地过着不愁温饱、有火御寒、与世无争的、陶渊明式的生活,倒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