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东晖
孩提时常听大人讲,在光山县城南50里有座石桥,叫永济桥,又名万金桥。说它“七省交通,为梁楚之要冲”。还说那桥面上一道道深深的车辙是赵公明车推金银财宝碾压出来的,还有那一个个浅浅的坑凼是张果老骑驴屡过其上踩踏出来的等等。彼时入堕五里雾中,全不知所在,亦不晓所由。直到今春因事到泼陂河镇才了解到永济桥400年来的前世今生。
永济桥呈南北走向横跨在泼陂河镇镇北的一段由东南“潆回而西注”的泼陂河河面上,是河南省最长的古代联拱石拱桥。桥全部由雕琢过的花岗石条砌成。南北长101米,东西宽10米,桥下拱形孔9个,孔宽6~12米不等,宽度和高度由中间孔向两边递减。每一桥墩一担挑两拱,拱拱相连。桥墩的东侧,建有高大的分水岭,以便分开洪水穿孔泻出,从而减轻洪水对桥体的冲击。桥面两侧建有栏杆,两边为人行道,中间为车道。永济桥初建于明,几经圮复,至今已近四百年历史。登高远眺,较之现代宏伟的钢筋水泥桥梁,它不免显得瘦削、纤弱、甚至委琐,可细察其间,那用料的苛刻,砌工的精求,以及那坚致、巧妙融合豫楚文化的建筑风格,仍不失为我国山地桥梁建筑史上的上乘之作。
毕御史罄产首建桥
泼陂河源于湖北麻城木陵山,“河阔有三十余丈,两山夹水,势急冲荡”,“诚一邑之巨津,众流之险隘也”。河上史来无桥,“每夏初雨,涨水自南山建瓴而下,怒号如雷,澎湃汹涌,行人不敢问渡”。偶有“舟人纵一苇以临,间遭覆没”。“如甲子(1564年)沉舟之变,举数十人俄顷葬身鱼腹中”。“冬则寒波砭骨,涉者褰裳凛凛股栗”。不知多少春秋,人们就这样一代代漠然承受着它对生命的掳掠,子子孙孙麻木吞咽着它酸涩的苦果。
1620年有鄢和尚、庠生徐太、耆民吴龙等僧俗先后卜地鸠工,每次总和毕佐周商议。
毕佐周,1613年中进士,授知茌平(今治山东),“以治最擢御史”。毕御史每思泼陂河肆虐百姓,耿耿难寐,“谋构桥以济”。然公务繁忙无法脱身,在毅然倡举后,由诸耆卜地鸠工竭心力图。因工程浩大,1622年“请告归里”后,“始贸然身任其事”。此时大桥已有“三洞草创”,便依照原先商议的方案施工。其时,既无前度可法,又乏技术力量,也是盲目上马,又且急于求成,桥将竣工就被暴涨的洪水冲毁。第一次建桥耗资数千金而垂成,悲伤的阴霾顿时笼罩了整个泼陂河镇,参与商议的人都认为工程艰巨,意欲离散。独毕御史毫不气馁,集众河边呼吁:“成大功者无取速就,若以艰巨中阻,谓初愿何?”立誓破产,必成此桥。为募足专款,先是自卖田地,典当浮财。继之,不惜身份,“走画达之四方,交契及邻封长吏”,终感动阖境乡绅翕然乐助。毕御史信心倍增,同大伙一起,更始筹划,反复设计。东西增长缩窄桥墩,南北扩宽升高桥洞,征求匠石于大江之南以为师,浚沙见土再实筑密构以为基,择里中老练成熟材干之人监督管理,选镇上精于计度挑剔的人别类征材。他“昼夜沐风雨,冒雪霜”,巡察于工地。这一次建桥历时五载,大桥终在1627年夏日告成。毕佐周建桥从1620年始至1627年止,八载始成。并在桥岸边树一牌坊,匾额题桥名“永济”。又把建桥及花费记录下来,说它是“万金桥”。
据史料记载,该桥建成后,“广可以方轨,长延三十余丈,望之降石层叠,若垂虹偃卧屹然巨观云。居民行旅,熙熙而来,攘攘而往,车不虞没轮,步不虞濡足,夏涨冬寒,免冲浪履冰之苦。向之畏波,顿成康衢。出斯途者无不食公之德。”
家乡父老为了让子孙后代铭记毕御史美德,纷纷请求知县田时震把这件事记录下来,传之后世,激励后来人造福百姓。田知县亦深为感动,作《建泼陂河永济桥》盛赞道:“公清风直节,海内想望风采,执日曳履星晨之上,其拯溺亨屯之伟业,此足睹其梗概已。”
朱知县捐俸重修桥
毕御史创始之功常住不灭,而所建永济桥不能金刚不坏。1668年夏末,洪水泛滥,永济桥为之震撼,怒涛遁去,“一切大石坚桩,飘拨过半”。此后六载,“道路不通,盈盈一水,恍如天堑。”时任知县朱鼎振因事入南乡,目睹泼陂河涉渡艰险,回头对典史赵德说:“在我们这个时代,百姓因为涉渡而担惊受怕,这是我这个做知县的耻辱,也是你这个做典史的耻辱。”于是,咨询典史赵德于前,询谋绅士乡耆在后,朱知县还亲自走到河边往来观察估量。经过一番实地勘查调研,思虑采取顺着原址、依照原样修理完整的办法,可以事半功倍。随后朱知县“矢心誓愿,竭力捐资”,任命赵典史“董率其事,募工措料”。考虑到自己俸禄区区,难以为继,一面交付立缘簿,遣员募化。一面赶写出《申报修泼陂河万金桥文》,请求宪台行文附近州县量力捐助。又请曾任江西吉安府推官、颇具名望、时以致仕回乡的光山人胡虞胄撰写了《重修泼陂河永济桥募疏》,上报朝廷。时四邻州县,捐助每入;士民商贾,随心喜舍;于此远募近输,源源继至。一切稍事就绪,朱知县便直赴泼陂河组织施工,省视新旧,测量基址,计工于匠石,问计于木工,商议于铁匠,沿着未曾毁损的地方,修复已经毁损的部分,尽力恢复原有面貌。朱知县常与石工同卧同起,常随劳役同劳同逸,风雨之晨,霜雪之夕,未尝不在奔走工地,督工昼夜赶造。更得典史赵德精勤任事,士农工商信心乐输,劬劳三载,1675年永济桥又得重返泼陂河。
释如福募缘二修桥
1727年山洪暴发,永济桥不堪冲击再毁。南北车马、商旅担夫又常聚滞,间有以舠以筏载人强渡,翻覆溺死,年皆有之。时有僧人如福,要再修永济桥。力恳知县印发募簿,凭此化缘。“如福不辞辛瘁,历夏秋,冒霜露”,北至光州、汝南,南到黄安、麻城。“凡好善者无不共倾囊橐”。然后由和尚寿安及绅耆熊绍裔等僧俗将募薄谨慎核算清楚后放置在几案上,所募钱款都充当公费,“公费不足,继以私捐,称‘贷勤劬’。”以鼓励工人鼓足干劲。施工中将旧桥墩低者再升高,把桥洞平者再凸大,以扩大过水。四年过去,1751年永济桥二度站立起来。
如福之后的260多年,虽未见记录永济桥圮复的文字,但无疑不会没有修整。据老人记忆,1938年永济桥在抗战中被炸而毁损两孔,后由泼陂河集商家苏传荣捐款,群众出工捐料,修复为木质桥面。新中国成立初,泼陂河老红军刘天明曾拿出自己的优待金整修过永济桥。1955年河南省投资对该桥进行全面加固维修,以土石为桥面,1979年光山县公路段投资将土石桥面翻成碎石混凝土面。2000年9月25日永济桥被河南省政府批准并公布为第三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正是世世代代不辍的维护、呵守,才使永济桥完好如初,载重能力仍达到汽—10吨,拖—60吨。在南北铁路、公路早已贯通的今天仍继续发挥着作用,为城乡的发展繁荣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看觑依旧往来其上的人流、车辆,试想,这仅仅只是它特殊的地理扼要么?不,永济桥已成为古镇泼陂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更何况,举足彼岸,信步坦途,倦游登眺,临流瞩目,当各气畅神舒,悠然置身于一胜境。
驻足永济桥上,仰望苍穹云卷云舒,突想起清代光山人熊浩在《重修永济桥记》中所说的一句话“事有大利而能以骤兴者,维创始之功;业有既隳而不使其终坏者,在继起之力”。永济桥“其何以济”?赖创始之功的毕佐周,赖继起之力的历代仁人志士。这种创始之功与继起之力精神,不也是今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仍需继续弘扬的吗?正是这种创始之功与继起之力的不懈接力,才使我们的生活纵临大灾大患,仍然充满希望,才使我们的明天更加美好。
愿永济桥永济于世,永济于民!
注:文中引号部分内容均引自《清·乾隆·光山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