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鹏

童年的记忆中，最精彩的，也许，还数夏天。多少年过去了，到如今，已过不惑的年龄了，但，只要夏天来临，那些美好往事，仍会在心头栩栩涌现。

记忆中，曾经在田野草坡上，放牧过曲项向天的白鹅；也曾在午后骄阳下，与伙伴嬉水在清清池塘里；或是，在骤雨袭来时，避雨在河畔凉亭内，静看小船自若地划过古老的石拱桥。

自然，也记得，在蓝天白云的注目下，那捕鱼捉虾的阵阵惊喜；在炙热晌午的绿荫间，聆听愈显幽寂的蝉鸣与鸟唱；还记得，在灿烂霞光中，赤足奔跑在青石板小径上，快活地挖蝉捉知了，追逐小鸟、蜻蜓和那些盈盈的彩蝶……

但我的童年最难忘的还是母亲河淮河留给我的深深印记。我居住在淮河北岸的老县城，千百年来，河道从老县城南边的金湾村、任楼村直冲过来，然后猛地一甩头向东流去，河道拐角处，由于河水经年累月奔流不息，逐步形成十米左右峭壁。放学或星期天的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徜徉淮河北岸峭壁下沥沥涂滩，最喜欢拾贝壳、螺蛳，特别是钉螺。

拾钉螺特别有趣。因为小小钉螺都呈螺旋状，一般旋转六层大约两厘米长，头部尖尖越往底端越粗，说是最粗，最多也就跟一分硬币差不多。我们会看谁拾得多，同时，看谁运气好，倘若拾到八层或九层钉螺，会喜欢极了！欣喜若狂地回到家里，大家都把这些贝壳、钉螺珍藏起来，特别是我们称之为“九层宝塔”螺钉，更是视若珍宝。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我们孩子玩具稀缺的年代，因为可以用好看的贝壳或小钉螺交换“纸面包”、玻璃弹球、弹弓等玩具。我拾到的一个“九层宝塔”螺钉足足有三厘米长，被我们班一个胖子看中，非要用他爸爸到郑州出差买回来的玩具手枪兑换，而且我考虑三天才同意交换。现在我才明白古人为什么用贝壳做钱币，原来，我们小时候就这样交换过了啊！

有一次我们五六个孩子在拾贝壳过程中遇到险情。由于是在一场洪水刚刚退潮之后，河滩淤泥较深，一个叫国子的小伙伴大概是碰到一个色彩斑斓的贝壳，那贝壳紧邻河面，国子在拾贝壳时一脚陷入淤泥，想再抬脚从淤泥里拔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越是想拔出来越是陷得深，很快就陷到腿弯处了，同行的阿杰赶紧大叫：“国子，别再动，不然，你整个人都要陷进去！”

大家吓得不知所措，那可怎么办啊？阿杰沉着地说：“先不要动，你没看我们才学的一篇课文《黄河象》吗？黄河象就是陷入沼泽地不能自拔，越陷越深直至整个大象陷进沼泽而亡，后来才成为动物标本，国子，你也想学黄河象吗？”

国子吓得哭起来：“你们快救我啊，我不愿做黄河象！”

阿杰先建议找两个力气大的孩子看能拉上来不。都十岁左右孩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不但没能拉出国子，甚至连拉国子的两个孩子也差一点儿陷入淤泥中。阿杰说，大家别急，我到附近找大人帮忙。

阿杰很快在岸上不远处找过来一个庄稼人，总算把国子解救上来。现在看来，淮河滩淤泥不像沼泽地不至于陷入一个人，因为毕竟还是我们小孩，没力气拉吧，不过，即便如此，也够后怕的。自从出了那次险情之后，我和小伙伴们没敢再去河滩拾贝壳，不过小伙伴们很长时间还常常拿黄河象的事调笑国子呢。

时光荏苒，岁月无语。等我们这代人都有了下一代的时候，夏天带给这帮孩子的，没有了河边滩涂拾贝壳的经历，更无去拿色彩斑斓的小贝壳、螺钉交换玩具的惊喜，孩子的童年虽然少了几许与母亲河和大自然的亲近，但唯有不变的是滔滔淮河水依然静静、义无反顾地向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