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红
当屋后那两株白玉兰树竞相争妍,散发出阵阵沁人芬芳之时,母亲便吩咐父亲搬来厚重的木梯子,取下挂在廊檐上的干竹叶浸泡。
竹叶是先前我随母亲去对面竹林里捡来的,母亲说又大又厚而无破损的竹叶用来包粽子最佳。浸过水的竹叶是大地色的,我极其迷恋这种色调,给人以沧海桑田的沉淀感。
母亲把泡好的糯米搁置在一个大木盆里,粽叶则在木桶里,无须备馅。我家乡的人们都喜用白瓷碗盛白粽蘸白糖,说是为了纪念屈原先生一世清白。父亲与哥哥还预备了一桶沁凉的清水,是在院子的那口冬暖夏凉的老井里刚打上来的。我坐在小板凳上帮母亲撕粽绳,就是把泡好的竹叶纵向撕成一条条线状,再按实际需求将几根系在一起变成长绳。母亲麻利地取着一片片平整的竹叶,将其卷成漏斗状,接着往里面装糯米,母亲的手就是尺度,几乎每抓一次都准准地正好够一个粽子用的。在封口之前母亲还总是会淋些许清水进去,说是吃起来会更软滑。随后再拿一根粽绳将一端固定住,再用力把粽身一圈一圈勒得紧紧的。只见她一双手穿针引线般娴稔自如地把一堆原材料,变成一大簸箕成品粽子。
母亲端着簸箕去厨房煮粽子,我和哥哥就跟在后面咽口水。母亲把粽子整齐地往锅里码,嘴里还说着:“煮粽子一定要冷水下锅,这样煮的粽子才会成熟一致,也不会有硬心。”与煮饺子也不同,中途不能再往锅里添加冷水的,所以下锅的时候水要浸过粽子两寸才好,因为粽子遇热会膨胀,以防浮出水面的半生不熟。我与哥哥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盯着灶台上雾气腾腾的大铁锅,糯米和竹叶的香气在空气里浮动,我与哥哥就随着香味尽情地狠吞口水。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样子,母亲把煮好的粽子滤水盛了起来,这时不能立马吃。因为煮好的粽子是要放井水里浸得凉透透的才是上品。趁浸粽子的空档,母亲正好领着我们准备着白瓷碗和白糖。等到父亲吆喝可以开吃的时候,我与哥哥几乎同时把手伸进水桶里去捉粽子,额头碰个正着,全家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迫不及待地解开一圈圈粽绳,剥开粽衣,取一只筷子插着白莹莹的粽子在瓷碗里将其周身蘸满雪白的白糖,可闻着香气,竟不舍得咬下去了。此时的粽子散发着丝丝甘饴、点点清凉的糯香。软滑香甜的糯粽,老井水浸润过的清凉,回绕在唇齿间,沁爽在心底。
节日里剩下吃不完的粽子,人们总是把它浸泡在水缸里,或是井底。从田地冒暑劳作回来周身疲惫的农人,若能从井底取几只凉白粽上来蘸着白糖吃,该是件多么解乏又美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