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秀敏

车窗外春光明媚,金黄的油菜香气逼人,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不知谁家院子里三两枝桃花开得正艳。这绿油油、金灿灿的画卷让人欣喜,这惹人眼、沁心脾的春光令人沉醉。而我,心中却寂然无比。

爸爸,我们来看您了!

居然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您说走就走了。不,您没说走就走了!

都说父亲是天。您走了,就犹如天塌了。

天当然没有真的塌下来。

作家贾平凹在《写给母亲》一文中写道: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而我,十年来却没有泪水,我总觉得,您在天上。为了天上的您,我也要用自己的双肩,再撑起一片天!

读周大新“字字无声泪垂血”的《安魂》后,我相信了天堂的存在。他用空灵轻松的文字,把生与死放到一个更大的空间里去审视思考,让人们认识到天国并不是像人间谈论的那样可怕,它只不过是人类生存的另一个维度。在儿子灵魂生活的那个维度里,儿子向他介绍说,“在天国的享域每个居住点都有一扇天窗,灵魂透过天窗,可以看清下界人间的情况……天哪,我看见妈妈拎着青菜走进了楼梯间,看见爸爸明显老多了……爸爸妈妈,我看见你们了,你们要保重身体呀!”

爸爸,从那以后,我总爱仰望深邃的夜空。透过那一扇“天窗”,您一定看见我了对吗?您一定在遥不可及的天堂,默默张望、默默护佑着您挚爱的儿女亲人,对吗?

因为想您,我把您的照片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前些时候钱包被盗,我真是恨极了“三只手”。后竟失而复得。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因为您的护佑。我因此而又感恩。感恩那个只取现金的小偷,感恩热心的路人、人民的警察。

因为想您,许多次,走在大街上、小巷里,我会蓦然发现一个像极了您的身影。我总会很快地追上去,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有许多个瞬间,恍惚中我见到了您。虽然瞬间过后,复归失落。但我却期待着这样的奇遇。

因为想您,与您有关的一切,被串成串,根植于我的脑海,无数次地反复自动回放。还时常会想,如果您不曾离开,现在的您是什么样子,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子,我们的家又是什么样子?也总会不停地反问,您真的已经离开我们那么久那么久了吗?

在思念中,我总能看见,您温和熟悉的笑脸。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样走过了您离开我的最初的日子。但我却在您的笑容里,走过了风雨,走过了春秋,走过了整整十年。

当我失意难过的时候,我不让自己哭,是因为,我知道,您在天上看着。

当我困顿劳苦的时候,我没让自己倒下,是因为,我知道,您一直都希望我坚强。

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我就让自己停下来歇息,是因为,我确信,您会心疼。

就这样,我踉跄着,我蹒跚着,走过了3000多个日日夜夜,走过了没有您的日日夜夜。

因为想您,故乡时常入我梦。

梦中的故乡,总有您的身影。儿时熟悉的记忆,在梦中上演千遍又万遍。那老屋,那池塘,那桑葚树,那小学校……甚至那表情微笑,那话语动作,都那么清晰可辨,真实可感,触手可及。以致梦中醒来,我时常疑惑,到底是梦乡的再现,还是清醒的回忆?到底是思念沉入了梦乡,还是梦乡化作了思念?

3000多个日日夜夜,您疼爱的孙辈都已经长成了高中生。我们,也都搬了新的家。我多么想,让您知道这一切,知道我们的好……

如果您看到晨儿的画作,该是多么欣喜;

如果您听见曦儿的琴声,该是怎样高兴;

如果您因此而感到幸福,该有多好……

十年了,这条我小时走过了无数次的渠埂小路,我却只能在每年清明时才能感受它的芬芳、柔软和感伤。它联通着两个世界,但总有一天,两个世界的人也会相见,我会通过它,走到您的身边。

已经废弃的老宅上,您亲手种下的杨树风华正茂,那棵梨树和桑葚却已日愈衰老。村子里的池塘早已龟裂、干涸,如今,已成了沃土良田。土地金贵,到处都种上了庄稼,只是,水没有了,到处干得梆梆响。

乡亲们搬到了路边的新农村,家家户户住上了洋楼别墅。老庄子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一年,两年,十年过去了,我们的记忆却没有褪色,互相的那种牵挂,是永生永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