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两分法

袁维龙

“酒”这一晶莹之物，千百年来，与时俱进，畅销不衰。本人与酒结缘五十余年，多亏老父亲当年任大队支书。那时不兴公费招待，上级领导下来检查工作，都是请到家中，自费招待。亲朋好友更是常来不断。每逢此时，我母亲总是千方百计炒几个菜，父亲作陪吃酒。客人走了，父亲晕了，母亲累了，我是儿女中老大，十来岁，自然由我代劳收拾碗筷，桌子上几杯残酒我全承包了！幼时我就发现本人是个天生的“饮君子”，往往当时喝得晕晕乎、飘飘然，大睡一觉便酒劲尽消。一来二往，越喝越会喝，越喝越能喝。二十几岁便“一斤撂不倒了”！截至目前至少已喝进去四千多斤酒，也算个“酒中豪杰”！

我在信阳县广播站工作了十四年，当过编辑、记者、副站长，结识了几个好酒之徒，经常狂喝豪饮。那时年轻，有时边“吐”文章边吐酒！虽然没有影响工作，但也有微词，我暗自把酒戒了。

一天，编辑部主任唐道武（后任信阳广播电视报常务副总编，已退休）问我：“这些天咋没见你喝酒哇？”

我说：“戒了。”

他大惑不解：“戒酒干什么？”

我说：“以后喝酒注意点，有人说咱们哪像文人，简直是酒鬼！影响不好！”

道武正色道：“什么影响不好？历史上哪有文人不喝酒，咱大小也算个文人，咋能不喝几杯？咱也没影响工作，你不喝我喝！”他从屈原讲到李白杜甫，从陶渊明讲到曹雪芹，振振有词，我很赞成他的观点，于是又喝。

中国酒文化着实博大精深，据说酒的发明者，一为仪逖，二为杜康。仪逖是夏朝人，杜康是周朝人。清朝修撰的《白水县志》记载又一位杜康：“汉，杜康，字仲宁，善造酒。”传说杜康造酒，醉倒刘伶三年不醒。究竟谁是造酒的祖宗，尚待史学家去考证，但中国酒的历史与中国文明史可以同根溯源是不用质疑的。难怪几千年来酒水不断，饮者愈众。道武讲的古代文人善饮，是有根有据的。其实，近代的文学泰斗饮酒者也数不胜数。鲁迅先生写过一篇小说叫《在酒楼》，如果说先生不饮酒怎知饮酒的奥妙？他的父亲确爱喝两杯，周作人在一篇《谈酒》的文章中说：“我的父亲是很能喝酒的，我不知道他可以喝多少，只知道他每晚用花生米、水果下酒，且喝且谈天，至少要花费两个钟点，恐怕所喝的酒一定不少”。郭沫若、郁达夫，更是豪饮，在上海十里洋场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叶圣陶、丰子恺都是“酒肉不忌”。叶圣陶老先生嗜酒到“每餐必陶然一番”，语言大师老舍说：“要不喝醉一回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可是喜欢喝两杯儿，因吃酒我交了不少朋友。”梁实秋更是赤裸裸地说：“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他说他在青岛：“看山观海，久了也会腻烦，于是呼朋聚友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宴，划拳行令，三十斤花雕一坛，一餐而罄。七名酒徒加上一名女士，正好八仙之数，乃自命为酒中八仙。”梁实秋到底是个大学问家，喝起酒来还男女搭配，雅兴艳福一举两得。

古往今来好酒者，岂止文人骚客？上至皇帝老子，下至平民百姓，英雄豪杰，赳赳武夫，多为好饮者。文王饮酒千盅，始皇饮酒斗量，曹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关公温酒斩华雄，武松十八碗过景阳岗……都是喝得何等灿烂辉煌！

古今中外，欲戒酒者有之，大都无果而终。汉萧何制定法律禁酒：“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四两黄金数目不小，但依然“处处笙歌，飞觞醉月”。美国1920年严厉禁酒，有始无终。前总统尼克松访华遇见了中国茅台，连呼“好酒！”你斟我饮，无意辞杯，若不是宽厚的周总理劝阻，差一点大醉昏然，丢了国格。俄罗斯政府也曾颁布禁酒令，也是禁而不止，据到俄国溜达过的消息灵通人士讲，那里官场、民间饮酒比我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纵观古今中外，何曾离开一个“酒”字。况且眼下喝酒成风，我们岂能独善其身？难道世人皆醉而我独醒？我们饮酒不能与圣贤为伍，不能与权贵相攀，不能与文豪相比，不能与英雄共论，只不过借酒助兴，借酒取乐，借酒交友，借酒解困，借酒浇愁而已。不怕读者笑话，酒还真的帮了我的大忙，我的获优作品有百分之八十是酒后写的。1989年河南日报开辟《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征文》专栏，我几次跃跃欲试投稿，都因有事耽误了，有一次夜晚我喝得大醉，“放罢鱼秧”（吐酒）便睡，半夜突然醒来，翻身起床，拉开台灯就挥笔写稿，写完了便睡。第二天清晨洗漱已毕，想起似乎昨天夜里写了点什么，翻开稿纸一看，字写得像风吹杂草，东倒西歪，一半不认识。我顺着念了一遍，不由得大喜过望：是一篇很好的通讯，从几个小事中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茶乡的变化。我把题目改为《浓浓茶乡情》，略加修饰，便抄寄给《河南日报》，不几天就刊登了，评比揭晓，居然拿了两个第一：《河南日报》国庆征文一等奖，河南省好通讯一等奖。据说应征投的稿有一千多篇哩！

以上都是酒话，似乎对酒褒奖太多，望读者切莫论真，切莫效仿，其实酒有两面性，“借酒浇愁愁更愁”，酒可以招来是非，可以伤了和气，可以惹祸，可以树敌，可以丢丑，可以腐败，可以掉官，可以伤身，可以害友，可以乱伦，可以折财，可以短命，可以仕途荒废，可以杀身，可以家破人亡，可以丧权辱国，可以……

正是，事事都得两法分，莫因片面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