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河向记者展示烈士的光荣证。郝 光 摄

原标题:迟到60多年的消息让亲人泪流

本报记者 时秀敏 郝光 吴楠 见习记者 黄宁

烈士资料:张建民,男,1925年生,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仙居公社肖店大队张湾村(仙居乡张湾村)人,1949年5月参加革命,1952年11月牺牲于朝鲜战场,志愿军汽车45团副班长(来源于河南省英烈网)。现安葬于丹东市抗美援朝烈士陵园。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3月27日上午,采访团一行踏着绵绵春雨,来到光山县仙居乡张湾村,寻找烈士张建民的亲人。在张湾村姜岗村民组,我们见到了张明荣、张明江、张明海、张明河姐弟四人,他们就是烈士张建民的“儿子”及侄子侄女。

一张烈士牺牲证明书、一张光荣证、一张一等功立功证书,这就是姐弟们保存下来的烈士的遗物。泛黄的老旧纸张、模糊不清的字迹,仿佛时光机一般,带我们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瞒着家人 从学校参军

“张建民是我老爹,墓碑上的名字和省份写错了!”一见面,张明河就纠正道,“我给你们看老爹的牺牲证明书和立功证书。”

在屋内门头处,张明河小心翼翼地取出珍藏已久的宝贝。记者仔细辨认,烈士牺牲证明书和光荣证上手写部分的字迹仍不能确认,毛笔书写的立功证书倒清晰可辨:“张建民同志在抗美援朝战运任务中创立功绩,业经批准记一等功一次:这不仅是个人的光荣,全军的光荣,也是人民的光荣,祖国的光荣。特向张守宗先生报喜。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司令部)仝贺 一九五二年七月廿三日”。

张守宗正是张建民的父亲,当年是仙居公社里有名的屠夫,因此,张家在当时的乡下,生活还算富裕。1925年出生的张建民是家中长子,幼时聪明,闻名乡里,张守宗甚是疼爱,从小就送他外出求学。从光山到潢川,直到参军前,张建民的求学路从未中断过。

在学校期间,由于受进步思想的影响,投笔从戎、保家卫国的念头一直在张建民脑海中盘旋。他不止一次向家人表达想要参军的愿望,也屡屡被父母坚定否决。1949年5月,张建民不顾家人反对、妻子挽留,悄悄地从学校参军了。

“等到爷爷奶奶得到消息时,老爹早就走了!”张建民的不辞而别让家人整天惶惶不安,生怕会有噩耗传来。然而,命运之神真的没有眷顾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1952年11月,一纸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被送到张家,恍若晴天霹雳,让一家人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张守宗做主,为张建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因旧时当地农村有规矩,无后不得入祖坟,而张建民参军不久,他不到一岁的儿子就因病夭折了,张守宗便与小儿子张文恩商量,过继立祠,将张文恩的长子张明江过继给张建民。就这样,当年不到两岁的张明江成了未曾谋面的老爹张建民的儿子,在老爹的葬礼上为他捧灵送终。

烈士离去 张家人屡遭不幸

“老爹是为了帮助别人在朝鲜战场被炸死的。”大姐张明荣清楚地记得,老爹去世后,奶奶经常带着她去公社打听消息。听人说,当年,老爹所在的部队往山上运弹药,一个车队的车辆坏了,上不了山。老爹看见后便下去帮忙修车,没想到却被盘旋在上空的敌机发现,牺牲在轰炸现场。

“老爹死后,奶奶白天黑夜地哭。”年幼的张明荣常常被奶奶痛苦压抑的哭声唤醒。她说,奶奶经常梦见老爹,“我侉子(张建民的乳名)回来了,我侉子回来了!”然而,一次次梦醒人不在的凄凉景象几乎要将这可怜的母亲击垮。

爱子心切的张守宗始终对这个有学识、聪明英武的大儿子尺骨无存的牺牲不能释怀,一年后郁郁而终。

张家人的痛却远没结束。一家之主张守宗去世后,带着小儿子一家艰难度日的母亲在烈士儿子的光环下被划分为“五类分子”(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之富农,受劳役折磨,受人民歧视。这让老人怎么也想不通,儿子是烈士,保家卫国牺牲,而且在战场上立下一等功,怎么家人要受这样的委屈?在不堪负重、极度悲愤之时,她曾摔过儿子的军功章,却因思念儿子,又立马拾起来,像看护宝贝一般,保留好烈士儿子的一切。

1971年3月,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没过几年,小儿子、儿媳也随她而去,只留下五个受歧视、未成年、未成家的孩子。

姐姐很快出嫁。作为长子,张建民的“儿子”张明江理所当然地承担起家庭重任,他费尽千辛万苦,将三个年幼的弟弟拉扯大,为他们娶妻成家。然后,在他37岁那年,娶不上亲的他只好入赘到了邻村。

临走前,张明江将烈士老爹的诸多证件、照片、资料、荣誉等都交给了最大的弟弟张明海。弟弟宝贝一样收藏在家里供桌的抽屉里,只是经不住老鼠啃食、岁月侵蚀,只剩下了如今的三份。

烈士永远是张家人的骄傲

老爹保家卫国、英勇牺牲的事迹深深影响着兄弟几人。“老爹永远是我们全家人的骄傲!”老二张明海在18岁那年,效仿老爹,立志当兵保家卫国,然而却因成分问题,最终没能如愿。“各方面的体检都通过了,还是没走成,这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不过,他的从军梦最终通过儿子实现了。8年前,他将刚满20岁的二儿子送去军营,希望老爹“保家卫国 英勇奉献”的精神能在家族里一代一代传下去。

多年来,张家几个兄弟始终把老爹记在心间。虽然在他们看来,老爹尸骨无存,但每逢春节、清明,他们在为祖上先人烧纸祭奠时,也总会按照家乡习俗,在路边画个圈,喊着老爹的名字,给老爹点盏灯,烧些纸,希望老爹能安息九泉。

当采访团将张建民烈士的墓碑照片递给他们看时,兄弟几人个个红了眼眶,爱不释手地拿着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老爹居然有墓碑,而且还是在国内!”大哥张明江哽咽地说。

“要是奶奶能看到这照片该多高兴啊!”大姐张明荣悄悄地抹着眼泪。

“有机会,我们一定去看他!”兄弟几人暗暗约定。

采访札记:跨越一甲子的圆梦之旅

本报记者 吴楠

六十年等待、六十年苦难、六十年梦圆。为了这一刻,张家几代人等了盼了六十多年。兄弟几人看到烈士老爹墓碑照片时噙满泪水的双眼、想到现场祭拜但资金困难时的相互支持,血脉亲情、兄弟之义,这些深深打动了采访团。

漫漫六十载,它让牙牙学语的孩子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它让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变得行动迟缓,只是如果梦能圆,这一切都还不晚。我们是多么庆幸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在他们身体尚康健时,找到了他们,给他们带去这样的好消息,让他们和烈士亲人能够实现在墓碑前的团聚!

一路走来,感动常在。烈士亲人们欣慰的眼神、圆梦的泪水都使我们感动,也激励我们继续前行,这条路我们会更加坚定地走下去。让更多的烈士“回家”,让更多的亲人圆梦,是我们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