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亮

近读明朝人赵南星《笑赞》一书,内有一则短文《屁颂》,原文如下:“一秀才数尽,去见阎王,阎王偶放一屁,秀才即献屁颂一篇曰:‘高耸金臀,弘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乎麝兰之味,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至。’阎王大喜,增寿十年,即时放回阳间。”虽此文早已广为流传,但今番读来,仍有诸多深思处。

日前,一个偶然机会,再次翻阅东方出版社出版的“现代稀见史料书系”之《中共五十年》一书。该书系20世纪30年代一度窃居过中共最高领导权、几乎亲手葬送中国革命、后来成为中共头号叛徒的王明所著。详细看过全书之后,有一个突出的感觉:就是全书充满了造谣、诽谤、谩骂、污蔑和泼妇骂街似的人身攻击,许多史实,被作者颠来倒去,随意歪曲,随意篡改。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贬低他人,吹嘘自己,构成了该书的基本笔法和主题。对这种垃圾书籍以及作者低能拙劣的编“故事”手段,即使抛开政治和意识形态的观点、立场,即使是一个对历史、党史稍有常识或稍有良知的普通人,也深感不屑与齿冷。对中共第一叛徒的可笑表演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及信口雌黄的政客本质有了更清醒认识(如,王明在书中多次指责1969年中苏珍宝岛之战是中方企图侵占苏联领土引发的,是中方首先挑起的争端)。然而,对于这样一本堪称“造谣总会”、“谎言大全”的臭名昭著之书,对于作者这样一位寡廉鲜耻、人格低下的无耻之徒,世上却竟然还有一个人为之不遗余力地大唱赞歌,大加褒扬,并且在王明叛离祖国18年之后于莫斯科呜呼哀哉的1974年,公开撰文说“王明同志的逝世,是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的十分重大的损失”。这个人不是别人,乃王明的老婆姓孟名庆树者也!老婆写文章歌颂老公,而且自作多情地说出她老公的死亡是一个被她和她老公早已背叛且极尽攻击污蔑之能的“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的重大损失”,这比历史上广受诟病的南朝女诗人刘令娴的“捧夫”之作(吹捧其丈夫徐悱“德爱礼智,才兼文雅,学比山成,辨同河泻。明经擢秀,光朝振野。调逸许中,声高洛下。舍潘度陆,超终迈贾”)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与《屁颂》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让人不得不惊诧多少读过几年孔孟之道的孟女士,竟然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到如此令人作呕的地步!当然,孟庆树的这种“多情”与重情,除了让天下人读后抱以窃笑之外,再就是为她害羞,为世上竟有此类夫妻而可悲、可叹了!

有似《中共五十年》之“屁颂”一类文章,还有《读书文摘》2014年12期选录的一个叫王鼎钧的原国民党下级军官写的一篇“天津陷落被浮亲历记”。

这篇“亲历记”写的是作者作为国民党小军官在1948年底到1949年初“辽沈战役”中的经历。在写到“长春围城”时说:“国军鼓励市民出城,共军把他们又赶回来,成群的人跪在共军的阵地前哭号哀求,最后死在无人地带……”

在网上查询,可知王鼎钧早年作为国民党宪兵团官兵之一员,全程参与了国共两党的辽沈大决战,至于是否因击杀解放军官兵多少人而立有战功,他本人只字未提。但他1949年跑到台湾后,曾任台湾报社副刊主编,著述颇丰,并数次获奖,是当时台湾当局信任和依赖的笔杆子。近年归居大陆后,一改过去指责中共领袖毛泽东为“阴谋家”的爱憎分明之态而现“说真话、说心里话”的谦谦君子之风度,在创作上也有了不小成就,《王鼎钧回忆录》即是其集大成者,而“天津陷落被浮亲历记”乃此成就中一大奇葩。“亲历记”对当年国军的“仁爱”、“手软”和共军的“人海战术”、“伤阴德”不吝笔墨做了大量描写,并顺便把斯大林“对波兰20万士兵生命置之不理”归结于二战之后东西方数十年冷战的主要原因(可见他对历史的无知与主观臆断)。由于王文题目上用了“亲历”二字,所以,许多读者特别是不了解那段历史的读者,心中更增添了“真实性”与可信度。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国共两党编纂的历史文献各有说法,权威党史专家也早有定论,这里无须赘述。而王鼎钧作为追随国民党一生、受国民党培养教育半个多世纪的一位骨干文艺战士,利用手中的笔为自己忠诚的政党、军队树碑立传、歌功颂德,既是尽职尽责,亦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至于这笔下文字是否有孟庆树和“屁颂”之类谄媚之嫌,是否有《中共五十年》之视历史事实如儿童手捏橡皮泥一般的自娱自乐,那只有作者自己最心知肚明、而读者也会洞若观火或见仁见智了。

不过,作者唯一不能释然的是:“亲历记”一类点名道姓辱骂中共领袖和诽谤解放军官兵的文章怎么能够在十八大之后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文艺座谈会要求“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为什么人的问题上发生偏差……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之后仍能堂而皇之地被《读书文摘》这一由共产党出资创办的正规刊物广为传播呢?而以笔者之孤陋寡闻,不知当今中国,还有多少“亲历记”这样玩弄历史于股掌之中的“屁颂”之文,被我们的一些报刊编辑如获至宝,为之粉墨登场而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地摇旗呐喊、大喝其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