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亮

2015年1月是“皖南事变”74周年。近日接连阅读著名军旅作家黎汝清创作的长篇巨著《皖南事变》和王明方所著《茂林悲歌──皖南事变全景扫描》两书,对主人公之一的新四军政委项英的人生结局感慨颇多。

“皖南事变”发生于1941年1月4日至16日,短短两周内,新四军9000多名官兵被国民党军队血腥围杀,上演了抗日战争最紧要关头“兄弟阋于墙”的重大民族悲剧。

此事变中,项英历尽千难百折、九死一生地突出敌人铁壁合围之后,却在隐匿的一个十分安全的山洞里,被跟随了自己数年的警卫员刘厚总开枪杀害,同时被害的还有新四军四号人物、副参谋长周子昆。而刘厚总恰恰是项英当年力排众议、亲自选定的贴身保镖。

要说项英,他是党的二大至五大中央委员,六大政治局委员,党内地位一直很高(曾一度高于毛泽东),任过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中革军委代理主席,1934年中央红军长征北上后,他是留在苏区里党的最高领导人,抗战开始,担任新四军政委(实际上的一把手),又有多年游击战经验,眼光不可谓不敏锐,但为何在致命问题上花了眼、走了神,认敌为友,酿出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人生大悲剧呢?有人说,主要是刘厚总隐藏太深,所谓大奸似忠。也难怪,刘厚总平时对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鞍前马后,无微不至,而且在几次敌情紧迫之际,都是身材魁梧的他用身子背着项英,摆脱困境,闯过险关。这些举动,被项英视为忠诚可靠,引为心腹。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是刘厚总看似朴拙、实则绝顶精明的表演。这表演,像天上浮云雾中花,迷惑了项英。

自古至今,大凡大奸巨侫,阴鸷险恶之徒,都有一种独门绝技,即极善表演装饰,一面是装得谦恭老实,忠心耿耿,一面却处心积虑,丧尽天良干坏事。像清朝巨贪和珅,侍候乾隆,从衣食住行到出谋献策,从下窑子嫖妓到书案上弄墨,可谓殷勤倍至,忠贞不贰。但他背地里在做些什么呢?弄权枉法,陷害忠良,营私舞弊,疯狂敛财!实际上等于用钝刀子一刀刀在切割乾隆的五脏六腑,一锹锹在挖清朝大厦的墙角。

查阅历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定律:正是和珅一类打扮成忠君爱国的侫臣奸党,像蝼蚁一样掏空了所处王朝的千里长堤,使之百年苦心经营,一朝坍塌倾覆。

于是,无数个案有了共性,形成了历史规律:凡是心术不正的奸臣,都是政坛上演戏的高手,都是乔装打扮的顶尖级人物,是潜伏最深的卧底。这类政治表演大家,像五彩浮云,在上司眼前飘来飘去,让领导看不到真相,甚至走光打眼,直至酿成悲剧惨剧。

写到这里,倒是想起了另外两个小人物的忠诚故事。

一个是《亮剑》主人公李云龙的原型、原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副部长兼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王近山,因为家庭问题,在受到撤职、开除党籍和军衔由中将降为大校的处分被下放到河南西华农场劳动、妻子离婚、不少亲朋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难之时,他的勤务员黄慎荣却勇敢地站出来,愿意陪伴他下放农场,共度时艰。后来,黄慎荣与将军结婚,陪伴将军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路程。

另一个是明朝末年袁崇焕及其仆人的故事。崇祯时,戍北大将袁崇焕是卫明的长城、清朝的天敌,但在皇太极精心策划的反间计中,抗清名将竟成了勾结清兵的“内鬼”,被皇帝下令捕杀。袁被“凌迟”后,头颅悬于刑场旗杆之上,袁生前无数战友同事、部下亲属,竟无一人敢收取尸骨,倒是袁的一个很不起眼的仆人佘氏,半夜偷偷爬上旗杆将袁的头颅取下,悄悄葬于京城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之后,佘氏不仅终生守墓,而且立下遗训:子孙代代相守。直到民国初年,佘家10数代子孙为袁将军守墓长达近300年,写就了感天动地、神鬼惊泣、披肝沥胆、忠贞仁义的绝世篇章!黄慎荣和佘氏两个普通人物的作为,足以让那些如刘厚总、和珅之类在关键岗位、关键时刻见利忘义、叛主求荣的宵小之徒无地自容,遗耻万年。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诗经·大雅》中的《板》篇和《荡》篇,本是讽刺和鞭挞周幽王与周厉王忠奸不辨、横行暴政的,唐太宗李世民在《赠萧瑀》中用这一句话肯定了大臣萧瑀的耿耿忠心,同时也道出了“日久见人心”的哲理。其实,历朝历代,忠而见疑、奸为信用的史事不乏其例,如殷纣王之于比干、楚怀王之于屈原和令尹子兰。由此可见,大千世界,识人之难。正如收藏家马未都谈收藏感言:无论任何一个收藏大家,总有失手打眼的时候!物器如此,更何况“一颗心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北宋政治家王安石说:“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登飞来峰》)。生活中,愿善良的人们都能身居高层,练就一双明目慧眼,看得清真假,分得出善恶,辨得明忠奸,“莫让浮云遮望眼”,否则,就会铸成大错,遗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