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亮
这两年,中央反腐力度日益加大,不少身居要职的问题官员频频落马。对此,朝野上下,无不为新一届党中央“猛药去疴、重典治乱的决心,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而群情振奋,击节赞赏,歌之颂之。
但在一片称道叫好之中,也夹杂着另外一种声音,如当某问题官员事发之后,常有一些人在面露惊诧之余,颇有几分感慨道:这个人为人还不错!或曰:他是个好人啊!
对这些声音,平心而论,感慨者并非不赞同中央的反腐方略,也不是有意唱反调。他们之所以讲此种话的背景,大约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感慨者和“出事者”熟悉,或有个人交情或工作有交集,甚或过去曾得到过对方的相帮相助,有知遇之恩、感念之情,即圈内人。二是在他眼里心里,对方留下的确实有“不错”和“好人”印象的一面。
其实,对一个社会人来说,单纯以好人坏人的概念去认定很难,因为好人与坏人,这是个比较笼统的概念,有个人情感认知的好人,有公众舆论认可的好人,而且,按照辩证的观点,好人和坏人也不是绝对的,有的好人有可诟病之处,有的坏人也有可圈可点可肯定的地方。传统戏曲和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电影银幕上好人坏人一出场,观众一眼就能辨明,这是脸谱化的功能。然而这毕竟是在文艺作品中,现实生活却是另一回事。
类似戏台上的不少“白脸”坏人在生活中可能是“红面”好人。有些出事的官员在出事之前往往比没事的正常人更善伪装、更会粉饰,当然也更易迷惑世人。清代李汝珍《镜花缘》里写了一个“两面国”的故事,说那个国里的人都有“笑脸”、“恶脸”两张面孔。虽是小说家言,但生活中长有类似面孔的“两面人”确实不乏其人。这种两面人生长、生活于各行各业、各个领域,坊间商贾草民有之,庙堂各级官吏有之。昔年笔者曾执教中学课文《范进中举》,其中胡屠户对范进的前倨后恭之表现,就是典型的“两面人”。天津市公安局局长武长顺经常骑自行车上班、到基层调研,但其被宣布调查后,办案人员在其家中搜出了过亿的财产;国家能源局煤炭司副司长魏鹏远被带走时家中查出现金1.4亿元,而魏本人不仅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而且衣着朴素,为人谦虚,十分低调,是生活圈和工作圈中不错的“好人”。
纵观近年很多出事的问题官员,出事前,不少都刻意打造出朴素的亲民形象,有着不错的口碑,最终揭开画皮,才知多半是假象。像多年住在土坯房里办公的卢氏县委书记杜保乾,曾在下乡时,拉着一位老农的手,自称是“卢氏人民的儿子”,感动得老农和在场的人潸然泪下。然而,他任县委书记5年,受贿2700多万元。事发后,卢氏县上下议论纷纷,不少人感慨,原以为杜书记是个好人,谁知道那么贪,是坏人。
生活多变,社会复杂,好人与坏人,仅凭表象的感知和一时之交很难分辨,即令是火眼金睛的孙大圣,也会在吊诡善变的妖精面前有打眼的时候,何况凡胎俗眼的升斗百姓?当然,这样说,并非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任何时候绝对化的观点无疑都是错误的。
“人之初,性本善”,是否如此,圣人的话被争论了两千余年。但社会环境对人的性格、品行的影响并能够改变人生方向则是毋庸置疑的。正如本文开头所引用一些人对某官员“出事”的感慨那样,也许他接触的那个“某官员”,当初确实是个好人,但那个曾经的好人后来经不住尘世的诱惑变化了、变质了,由好人变成了坏人;也许他了解的只是“某官员”的两面形象中“善”的一面,而“恶”的一面没有发现。
总之,无论好人、坏人,要用实践验证,用他自己的真实作为说明,评价一个现实人物或历史人物,特别是一个有着一官半职的领导人物,是褒是贬,是好人坏人,关键是看他为他所处的时代和社会贡献了什么,为他服务的百姓作出了什么,其所作所为是历史发展的动力还是阻力。如果一个被称为好人的官员被调查之后证明是清白的、正派的,那他一定就是好人;如果一查就是几千万、上亿元——尽管攫取的不是某一个公民的财富,但他滥用的是公共权力、危害的是公众利益,挑战的是社会公平正义,所以,那他肯定是传统文化意义上所谓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