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祥
偏安一隅
我有一片小菜园,是我的表叔送给我的。
我的小菜园连着一片大菜园。大菜园位于家乡小镇西北一隅,与当地军营毗连。这块宝地原是部队养猪、养鱼、种菜、种树,经营副业的“一亩三分地”。大菜园足有十亩地大小,间以水井、池塘、草地、杨树林和中学操场,周边百十米内没有住户,没有污染,是小镇一处不可多得的绿色蔬菜园地。
1998年部队缩编,人员减少,加之近年部队军训紧张,逐渐荒废了这块宝地。我所居住中学的老师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掘土成园,将此开辟成一块块菜园,并渐渐经营成一大片生机勃勃的菜地。部队很是大度,既不收费,也懒得管,乐得做个“军民鱼水情”。
我的小菜园位于大菜园正中南端,约百十平方米。走出校门,穿过操场,绕过水井,弯过一条羊肠小道,便来到我的小菜园。小菜园南有院墙,东有水井,北有池塘,土质肥沃,浇灌便利。过去我对种地不屑一顾,打从经营这片菜园,方知咫尺之地风景无限,大有乾坤。
俗话说,“十年学个庄稼汉,百年难学买卖人。”我不会种菜,好在邻地老师既是学生们的知识老师,又是我的种菜老师。我不交学费,现场讨教,依葫芦画瓢,稀里糊涂学了个“半瓢水”。下班回家,肩荷铁锨锄头便可捯饬一阵子,顺手摘几颗时鲜蔬菜,打一桶清净甘洌的井水,淘洗几下,回家下锅,很是惬意。
闲时种菜,既是劳逸结合,放松身心的一种休闲方式,也是亲近土地,熟悉自然的一种时尚生活。
犹如蔬菜们性喜安静一样,我的小菜园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很是安静。
菜园之春
如果不侍弄一片小菜园,我就感受不到菜园之春。在这里,我收获着土地的馈赠,也感悟着生命的轮回。
玲珑的菜园,鲜嫩的蔬菜,啁啾的鸟鸣,犹如一方精致的园艺小景。沉寂了一冬的土地,在春雨的滋润下,散发出阵阵土壤特有的土腥味,多情的诗人往往将其赞颂为“芬芳”。这种令人沉醉的味道,只有躬身耕耘,方能呼吸得到。
春日朗照下的蔬菜们,无忧无虑地生长着,自在闲适地舒展着,全力营造着生机勃勃的醉人春光。或娇嫩鲜艳,或清纯素颜,或浓墨重彩地铺排出一幅绚丽的菜园春景。熬过一冬刀风剑霜的生菜、油麦、芫荽、蒜瓣,经过春雨的沐浴,春风的吹拂,仿佛娉婷的出浴美人,鲜嫩娇艳,叶片舒展,身段挺拔。去年秋天种下的蒜瓣,长得整整齐齐,茎秆粗壮,叶片深绿油亮,正在孕育一团团汉白玉般的令人期待的惊喜。飘雪时候种下的洋葱秧,不声不响地安营扎寨,像一排排列队整齐,随时接受检阅的士兵,精气神十足。
早春时节栽种的春笋、辣椒,已经露出柔弱的嫩叶,羞涩地观望着白云飘逸的蓝天,和着鸟儿们悠扬婉转的咏叹调,似乎想牵着啾啾鸣叫的黄鹂的手儿,飞上嫩绿初染的杉树枝头。伫立菜园,我发挥着想象力——“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景致,似乎就是小菜园周边的景象。
沉默了一冬的野草们,同样历经磨难迎来万紫千红的春天。我对爬满园埂、铺满小路的野草如婆婆纳、大蓟、小蓟、车前草、龙葵、三棱草、羊抵角等等是不加以清理的。我之所以关照它们,一为保护园埂,二为行走方便,更重要的是,它们为我水粉画一般清新淡雅的菜园,镶上一圈同样清新淡雅的画框,让我的小菜园呈现出与他人菜园不一样的景致。
看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的春菜们,我有一种生命的仪式感和庄严感。我搞不清在冰冻三尺的寒冷冬季,纤细枝干,如翼叶片是怎样忍耐那如刀似剑的凄厉寒风,那打在脸上让人怵的冷雨,还有那漫天飞舞,渲染寒意的雪花。如此想来,使我愈发对柔柔的茎秆,薄薄的叶片,娇嫩的绿色敬重有加,愈发不忍让它们下油锅、上餐桌。我感觉它们不是家常蔬菜,而是土地的精灵,上苍的使者。
多情的土地
“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我踏过的路径上,阵阵花香鸟语。我耕耘过的田野上,一层层金黄翠绿。”如果没有这片小菜园,我不会对关牧村演唱的歌曲《多情的土地》有更深的理解。
土地是多情的。即便如我这样的种地门外汉,业余时间小打小闹,土地也是一次又一次给我送上惊喜。撒播种子的地块,生长出的是金黄翠绿的时令蔬菜;园埂、地边、小径生长的是葳蕤葱茏,野性十足的野草。只要是裸露的土地,就会有绿色的覆盖,那是因为土地可以孕育万物。
去年秋季在园埂随意点种的兰花豆,已经蓬勃生长,正开出粉紫色的花蕊,菜园如同扎了一圈雅致的兰花篱笆;留种菠菜的植株,默不作声地长至一米高,这和集市上售卖的鲜嫩菠菜有天壤之别;同样留种的几颗芫荽,生长得像一把把小笤帚,顶端缀满细碎的白花,要知道春节前身价曾蹿到七八元一市斤;去年随手撒播的一小片油麦、生菜,早已长得郁郁葱葱,清脆油绿,尤其是生菜长得像一颗颗小白菜,叶片舒展,令人欢喜。
土地是多情的。我爷爷有一句名言叫“万物土里生”。我业余时间蜻蜓点水般的随意耕种,得到的却是慷慨的馈赠——一年四季吃不完的绿色果蔬。收获几多,价值几何,我没有称量,也没有算计,除了自用,就是送人。这让我联想到传统观念“士农工商”中,除却“官本位”排名第二的农民兄弟,为什么深深地眷恋着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小菜园土地松软暄腾,肥沃湿润,恰逢春播春种的大好时机。我伸展腰身,赤膊上阵,挥锹深翻,播种施肥,开始又一轮的春种秋收。
种子已经播撒,幼苗已经冒出。祈望上苍赐给我一个更加丰硕的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