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草原,你大概不会想到,草原的风,是需要听的。
不身临其境,你大概也不会想到,草原的风,如天籁一样动听。
那天早上,我们从呼和浩特出发,汽车行驶三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内蒙古希拉穆仁草原。大草原竟然没有一丝风。白云蓝天,阳光灿烂。云朵像钉在天上,一动不动;草被晒得卷起叶子,静静地立着。怎么也找不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
感觉不到凉风拂面,却分明听到了柔软的风声,由远及近,从耳边进到屋里。
我们登上高岗,看到了敖包。敖包是蒙古人祭祀的地方,相当于内地的庙宇。还因为草原上除了蒙古包再没其他建筑,敖包又成为初恋情人幽会的去处。当我把耳朵贴上去时,听到了一种美妙的风声。这声音像什么呢?我闭上眼睛,听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母亲纺花的声音!它一下子把我拉回到40多年前那个黄河故道的农家小屋。晚上。煤油灯下。我在炕上写字,母亲在下边盘腿坐着纺花,纺车抽线时是一种声音,回车收线时又是一种声音。这种动听的声音陪伴我读书写字,陪伴我进入梦乡。
在一片湿地,见到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合抱粗,有四层楼高,树冠十分茂盛。草原上因为土层薄、水量少,气候恶,只长草,不长树,偶然见到一棵,就成了景致。劲风吹动树枝一起一伏,风力至少三四级。可是站在树下,却听不到风声。莫非草原的风只在天上行走?我很奇怪,就抱着树干,把耳朵贴上去听。神奇的是,风声顺着树干流下来,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有着立体声质感的轰鸣,好像是一首交响曲。
草原上丘陵连绵,韵味无穷。傍晚,太阳落山之后,镶着金边的宝石蓝天穹笼罩下来,大地变得幽深而神秘。我们登上丘陵顶端,坐下来,在无垠的薄暮中倾耳细听。四周异常静谧。我拔起一株正在开白花的沙葱,放在耳边,竟听到了“日日”的声音,犹如冬夜的北风吹着电线发出的呼啸,不同的是,这种风声从草原奇珍沙葱花上听来,就像小提琴发出的声音一样,清新明丽,非常悦耳。夜幕渐浓。优美的女高音从夜空飞来:“草原的风声,是我的天籁。吹落前世今生,都化作尘埃……”一遍又一遍,唱得我心潮涌动,泪水直流。
(摘自《解放日报》雷长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