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省

我的父亲是个农民,他幼年失怙,家中贫穷,没有上过学,因而目不识丁。幸亏,“生活是本无字书”,他也从生活中汲取了一些人生经验和生活智慧,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30多年前的一个冬夜,父亲有事没在家,母亲睡在牛屋里看牛。半夜里,可恶的贼把牛屋的后墙掏出一个大洞,把牛偷走了。母亲劳累了一天,睡得很熟。天亮后,才发现牛已被偷走。那时,牛是农家的半边天,耕地打场都指望着它。这下“半边天”塌了,母亲因此自责得吃不下饭,父亲不但没责怪她一句,反而微微一笑安慰她说:“不要气,大风刮走鸭蛋壳,财帛去了人安乐。”

后来,父亲借笔钱又买了一头小牛,几年后省吃俭用终把这笔钱还上。

曾经,我家和二叔家共住一处老宅子。后来分家时,按理说应该一人一半,但二叔蛮不讲理地霸占去了大半。父亲也不和他争,只是由着他闹。母亲责怪父亲窝囊,父亲淡淡一笑开导她说:“不要争,争名夺利是枉然,临死两手攥空拳。”

过了几年,二叔因为和他儿媳妇争一点儿菜地,结果气得脑溢血,匆匆离世。

那年,父亲从集市上买回一棵核桃树栽在院子里,栽好之后摸着我的脑袋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栽上就卖钱。这棵核桃树,估计过不几年,就能结出一些核桃给你吃。”可是,我在树下眼巴巴盼望了整整10年,却仍然一个核桃也没结。听人说,核桃树有公母之分,母的结果,公的不结果。年年失望惹得我一肚子怒火,我拿着一把锯子对父亲说:“这棵核桃树别是公的吧?还不如锯掉算了!”父亲拿下我手中的锯子,呵呵一笑阻止我说:“不要急,天地从容,万物从容。”

我只好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年,它终于结出许多青青圆圆的核桃。秋天,核桃成熟了,敲破果壳,吃着香香的核桃仁,我想父亲的话是对的。天地从容,万物从容,人也要从容。

如今,闲暇时,我爱细细品味父亲的这三句箴言。“不要气”,他教我做一个豁达乐观的人;“不要争”,他教我做一个宽容厚道的人;“不要急”,他教我做一个镇定从容的人。这三句箴言,虽然简短,却意义深远,每一次品味都促我反躬自省,令让我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