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平

前天夜晚,一场小雪悄然而至。天空飞花,大地覆银。

这场雪下得很突然、很短暂,但很热闹、很犀利。雪花晶莹剔透,飘然落下,如同仙女人间漫步,它的色彩之纯美、形态之奇异、消融之迅速,无不让人欣羡,使人遐想,引人沉思。尽管雪花有些冰凉,但它却像精灵一样以另一种方式温暖着人们的心灵,冬之意向在人们诗意温馨的审美情感构建中,雪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子。因此,一场雪本无所谓大小,它的到来已经在具体而抽象意义上满足了人们心里某种期盼、希冀和慰藉,更为奇妙的是,几乎每一场雪后的清晨阳光总是那么光辉灿烂,明净清澈,直达内心深处,使得我们对冬天有着源自生命本真的喜爱。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撒向大地的时候,雪已基本化尽,僵硬木讷的柳枝也舒展着扭动着纤纤素腰,随风舞动;冰封的河面渐次绽开,清凌凌的河水闪闪发光,三五成群的野鸭时而轻轻飞起又落下,时而入水觅食嬉戏;河的两岸随处可见女人们挥舞棒槌,浣洗衣物,爽朗的说笑声与清脆的捣衣声在河面交错回荡。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明快急促的节奏彻底推翻了人们潜意识里对冬天固有的凝慢滞迟的观点,丝毫没有淹没冬日里的热烈。

冬日的郊外,更是一番韵味。登上高高的山岭,任凭双眼驰骋,因为经过雪的浸润,连绵起伏的山峦虽然还未睡醒,但磅礴敦厚之气已经扑面而来;山山岭岭布满各种树木,它们千姿百态,色彩浓淡不一,都以执著和坚毅静静等待着春暖花开。偶尔,一阵风从林间吹过,惊动了草丛里的野鸡、麻雀和其他候鸟,它们不知所措地拍打着翅膀,迅速飞到不远处的丛林里。这样的季节,正是它们的存在,才使寂静的山林有了动感,充满生机。

山脚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村庄,炊烟已经散尽,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柴木燃烧的淡淡的香味。温暖充裕的阳光照进各家各户,新的一天就此到来。村口的池塘边一位老人正在饮牛,牛旁边跟着一条狗,也在舔水,池塘中央三只鸭子慢悠悠地游着,时不时将头扎进水里捕捉鱼虾。早饭过后,年轻的男人们都匆匆走出村庄,奔向各自的岗位,或到单位上班,或到工地上干活,或进山砍柴。在家的女人们则聚成一堆儿,或坐在墙角,或依着柴垛边晒日头边做针线活儿,有的给孩子喂奶,有的索性什么也不做,手笼着手,斜叉着腿立在一旁拉家常;孩子们则努力挣脱大人的束缚,围着柴垛追赶打闹,直到蹦得满头大汗才肯罢休。牛和鸭子的叫声、狗的舔水声、男人的吆喝声、女人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哭闹声……交融杂合回环盘旋在村子上空,十分热闹。生活始终是这样真实而生动,人们脸上溢满平淡的幸福。

或许,冬日真正的魅力就在于此,一切看似静寂,但处处都有某种力量隐隐升腾,滋滋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