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才
农村出身的孩子，谁没有关于蚊子的记忆？所有的蚊子中，我印象最深的是花脚蚊子。如果蚊子世界举办选美大赛，那冠军非花脚蚊子莫属。
先说一个关于蚊子的记忆。
读高中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我恰好同一将军的亲属在一个学校。我因为爱上了大跃进诗歌，也试着写一些，那时发一篇诗歌，可以挣五元稿费。这五元钱可值钱了，可以买一斤一块的大月饼，里面馅是猪油清红丝加冰糖，又酥又脆。现在都看不到这种月饼了。我那位将军亲戚同学，眼馋极了，他每月有四十元零花钱还不够他买零食吃。于是，他要用一顶尼龙帐子同我换一块月饼。那尼龙帐子听说还是进口的，上面一个竹篾子扎的圆圈，四周是尼龙做的外围，一撒开撒满床。就那我也没看中。我说，俺农村孩子，从小就让蚊子叮惯了，不怕叮！无非是身上多挨几巴掌。有时，蚊子正在吸血，一巴掌打下去一摊血。又煞痒！又煞恨！
再说一个关于蚊子的传说。
我有一位在农村当乡党委书记的朋友，一天晚上，他在村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住室。黑灯瞎火的，一推电闸，立即嗅到一股异味臭臭的，他立马反应过来坏事了，惹祸了。原来是电闸里隐藏着一群蚊子都让他电死了。平常，这个电闸很少用，他也从来没有用过。为这事，他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他又要到村里检查工作。夜里回来，奇迹出现了。他躺在床上，只见蚊帐顶上米筛大一块黑压压的，他不知是什么，爬起来，一摸，吓了一跳！原来那黑压压的一大块全是花脚蚊子报复他来了！他再也睡不着了。眼睁睁地直到天亮！通讯员帮他打扫卫生时，花脚蚊子们还三五成群在那间住室门口盘旋，简直是在挑衅似的！
前一个记忆是我亲身经历的。后一个传说是我亲耳听见的。因此，这些年来我对蚊子总是耿耿于怀。环境大大改变了，卫生条件也大大改观了，但蚊子这家伙也与时俱进！自1978年来信阳市搬了三次家，从二楼大杂院搬到三楼花园似的小区，又搬到带电梯的高层小寓，但蚊子始终没有因为条件越搬越好而走失。总是一群一群地跟着我，我也没恶待它们。我从来不点蚊香，专家说，一盘蚊香点一夜对人体的毒害相当于吸六包香烟中的毒！驱蚊香水也用过，室内留香还能赶走蚊子，只是赶走而已，对蚊子对人都构不成伤害！偶尔身上也起个包，但用花露水一抹，煞痒了！丝毫不影响入眠。也有过和花脚蚊子逗乐的时刻。这种花脚蚊子它飞到你脸面前，先不下口，而是在你耳边试探性唱歌，嗡嗡嘤嘤的，很好听。它是试探你可睡着了。似乎先打招呼，要吸你血了。你拍不住它，它比你手的动作快极了。飞走了！消失了！等你刚想入眠，它又唱着歌来了。从小也受母亲误导，她说，会唱歌的蚊子不叮人！咬人的、喝人血的都是哑巴蚊子。嘴狠，起的包也大，毒性也大。吸的血也多。这会唱歌的花脚女蚊子，真的不咬人吗？我闭目以待。过一会儿，蚊子见我不拍它了，真就下口了！它还偏偏选我左脸颊下口。我一巴掌给自己一个耳光！花脚女蚊子让我拍死了。看看手掌上我自己的血后，我带着微笑安然入睡。
细想起来蚊子这东西这么小，为什么消灭不掉呢？想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号召全国人民除四害。他老人家能推翻压在全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怎么就连这几个小东西却消灭不了呢？这也许就是应了存在主义大师那句话：“一切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蚊子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呢？难道就是因为它会吸人血吗？那么一切喝人血的动物（包括吸血鬼）都消灭不了吗？
行文至此，想到了诗友桑恒昌的一首写《蚊子》的诗，抄在后面，作为本文的结尾：一巴掌/把蚊子/浮雕在墙上/用我的血/书写它的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