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 声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讲了一个拒卖堕胎药引发命案的故事,读来发人深省。有位医生为人谨慎,一天有位老太太拿了一对金钏替人来买堕胎药,医生大吃一惊,拒绝了她。第二天晚上老太太又来了,这次添了两枝珠花。医生依然不为重金所动,把她赶走了。

大约半年后,医生忽然梦见被冥间小鬼拘拿到阴曹地府,只见一位披头散发、脖子上勒着红布条的女子,正向冥官哭诉医生不卖她堕胎药,使她母子双双丧生。

医生辩解说,药是用来活人的,我岂敢杀人以渔利!你的奸情败露了,于我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悲愤地说,我买药时胎未成形。如果打掉它,我可不死。这样只是打掉一个无知觉的血块,却保全了一个将死的生命。可是我得不到药,不得不产。结果孩子生下来就被害死了,我也被逼上吊自尽。你本想保全一命,反害两命,罪不在你还能在谁呢?

两人各说各有理,争执不下。最后冥官对那女子说,你说的是事情的实际情况,医生坚持的是理。自宋朝以来,固执一理而不知权衡利害关系,哪里只有他一个人呢?你还是算了吧,别告了!

冥官说罢,击案有声,医生悚然梦醒。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医生坚持的“药是用来活人”的原则是正确的,他不乘人之危、以药渔利的精神也是可嘉的。然后恰恰是他坚持了这种“正确”却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导致了人家母子双亡。

医生的梦也许是虚构的,但是现实中像他这种“固执一理”的人和事倒是不难见到。前不久媒体就报道了这样一件事。有位邹先生带着家人和同事从湖北开车回东莞,夜晚在湖南境内的高速公路不幸遇劫。报案后湖南警方为身无分文的邹先生等人买水买早餐,并出具被劫证明。而后邹先生凭这张证明在湖南境内免费通行。

不料邹先生到了家门口的广州太和收费站,工作人员执意不肯放行,说湖南警方的证明在这里不管用。邹先生苦苦哀求工作人员先将他们放行,等他把受伤的妻子送到医院治疗和安顿好车上其他人之后,马上把钱送过来。工作人员坚决不同意,一定要邹先生交钱后放行。邹先生想把没被抢走的一只手表押在收费站,工作人员却称不知道手表值不值几百元,要他押没被抢走的手机。

万般无奈中邹先生只好用手机拨通了他在广州的一个朋友,让朋友立即拿钱来救急。在等待的两个小时中,因为天气极热,加上饥饿和疲倦,邹先生和车上几人都将近虚脱。

在这件事情中,广州太和收费站严格执行收费规定,似无过错,却让人很受伤。邹先生称,太和收费站工作人员那种不信任的眼神、刻板的按章办事的态度、执意要留下手机做抵押的话语,都让他感到透骨的冷。

相反,湖南警方的热心帮助和收费站不拘泥规定为邹先生免费的做法,让人看到了规定之外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同情、信任和关心,湖南警方和收费站也因此受到了舆论的好评。

所以,规定、原则应该坚持,但它们并非一成不变,而根据实际情况对它们做些合理变通,恰恰是坚持了一条十分正确的原则:一切从实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