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凤
妈妈今年81岁。前段时间打电话回去,讲到哥哥拆迁建房的事,妈妈说:“拆是拆了,但是资金还没到位。”81岁的老妈妈还是那么新潮,在使用新词汇上,比妈妈小45岁的我自愧不如。
记得十几年前,妈妈还在做生意,与陌生人结识时,见母亲戴着一副老花镜,头发及穿戴一丝不苟,别人总会非常敬重地问我妈妈:“您贵姓呀?”
我妈妈总会非常爽朗地笑着答道:“免贵,姓吴,口天吴。”然后妈妈又回问对方贵姓。对方如果答:“免贵,姓杨。”妈妈就会接着问:“是木易杨吧?”对方会赶紧点头答道:“对,对,是木易杨!”对方会对母亲更加敬重,并带着一种非常敬佩的目光打量我母亲,好像心里在猜想:这么高年龄,还挺有文化的。要么出身官宦之家?要么是书香门第?我却心底里觉得脸红,因为妈妈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他字并不认识,也不会写呀。但是,另一方面,我还是为母亲这样解释姓的写法感到新奇和惊讶。除此之外,母亲还会解释其他的姓,常见的有:“弓长张、立早章、木子李、双木林、门板周”等。我不知她从哪里学的。
其实,我母亲出身小地主家庭,并没有进过学堂,但是,她对文化及识字看得很重,这从我们四兄妹的命名上可见一斑:“文治、文学、文珍、文凤”。
前几年,我在广东开书店,妈妈要过去帮忙,我也想让母亲跟我一起生活,不过对于母亲所说的帮忙,我不敢想象,心想:“卖书、卖报,有哪一种不需识字就可以的呢?”我一笑了之,但当看到丈夫教我妈妈认《广东日报》的“广”、《羊城晚报》的“羊”及书后的定价数字1、2、3……时,妈妈让我考考她,她稍加仔细辨认,马上肯定地一一答对了。在好学方面,妈妈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为杰出的!
虽然,妈妈与我相比,几乎不识字,但我还是很羡慕妈妈,特别是以下三个方面:
妈妈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她乐于在细微处恰到好处地体谅人、关心人。我们兄妹四人,再加上我们四人的孩子及孩子的孩子,有将近四十人,母亲至少记得住三十人的生日在哪个月的哪一天,但比妈妈小45岁的我,却只能记住六个人的生日;十次打电话给母亲,她有八次外出,她一外出,我就想:大概又是谁的生日吧!不知母亲拄着拐杖,又给谁送去他特别喜爱的礼物去了,仿佛看到收礼物人的灿烂笑容和惊喜:竟然有如此高龄的人,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并亲自送来礼品,而且是符合自己心意的礼物,谁碰到这样的事不开心呢!要是过生日的人都忘记自己的生日了,此时的快乐可想而知。在我的心目中,过生日属于小青年,或者是大城市富裕人家才有的做法,却被小乡镇上八十多的老妈妈如此惯用着。这让学了几年洋文的我都望尘莫及。母亲走到哪里,亲情就带到哪里,关爱就传到哪里。亲戚、朋友、邻居都把妈妈当个慈祥的老人来爱戴。
第二点,作为女性,母亲很会穿着打扮,以头发为例,妈妈的头发一直都梳得很讲究,总是让同龄一看就生羡慕。在我年幼时生活还很清苦,但是,母亲会用自制的芝麻油泡上一种可吃的香菜,或是塘边的水仙花,或是栀子花,用来润发,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了发乳,袋装的发乳就成了母亲的随身物品之一。
去年回去,问母亲要不要添什么,母亲向我要的竟然还是“抹头发的”!
头发斑白的母亲,个子在十年前,还和我一样高,现在由于背已驼了,显得比我矮了半头。虽然我自己什么护发的也不用,我还是硬着头皮跑了几个地方找找看。家乡小镇的卖化妆品专柜里,不乏各种媒体上做广告的名牌护发品,但却没有妈妈要的那种发乳。是十多块钱一瓶的护发素太贵又容易使头发招灰,且假货太多,还是我本人对护发不够重视,我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买护发品给我妈妈。想一想,下次见面,我一定要送一瓶给妈妈!
我很羡慕母亲会打扮自己,偶尔还会产生嫉妒心理。
第三点,母亲对自己不满意的一切,永远都是积极地去改变的!即使在她81岁的时候,听说上个月,母亲学骑车,还摔伤了腿,眼下她正乐观地在家静养。妈妈还在等待着有朝一日,我们兄妹能想通,同意她再做个小生意,她能独立地自主自己的经济,尽情表达自己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