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 声
林冲因带刀进入白虎堂被发配沧州是一大冤案。这段故事见于《水浒传》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施耐庵老先生说林冲是“误入”,实际上林冲是被高太尉骗入白虎堂的。
骗术并不多么高明。高太尉先是让人廉价卖给林冲一把好刀,第二天又派人请林冲到太尉府比刀。于是林冲带着新买的刀糊里糊涂地跟着人家进府门,过前厅,穿后堂,一直来到白虎堂,然后就被高太尉以涉嫌行刺的罪名拿下。
林冲虽然只是一名枪棒教头,可他“颇识些法度”,知道白虎堂是军机重地,不能擅入。那么他为何事到临头犯了糊涂,忘了“法度”呢?
原因恐怕在于高太尉是上级领导,他差人来请,林冲不好不去。其实林冲原本就想去找高太尉比刀的,过去他曾几次借看高太尉的宝刀,都被拒绝,这让林冲很没面子。如果这次能把高太尉的宝刀比下去,也算出了口鸟气。于是一心想着比刀的林冲不但忘了法度,连瓜田李下的古训也没想起来。
所以有时候骗术尽管不高明,可是遇到心有所求的人也就不难得逞了。千百年来算命先生一直有饭吃,有的吃得还不错,原因恐怕也在于此。
由高太尉的白虎堂我忽然想到了赖昌星和他那座著名的红楼。据报道,最近赖昌星以走私罪和行贿罪被判无期徒刑。为实施走私活动和谋取其他不正当利益,赖昌星一伙共向64名国家工作人员贿送钱物折合人民币3900多万元。而他那座红楼正是那些“国家工作人员”的温柔富贵之乡、权钱交易之地。赖家红楼不是军机重地,“国家工作人员”在这里看不到刀光剑影,但最终它还是成了让他们栽跟头的“白虎堂”。
只是让人不好懂的是,林冲进入白虎堂不是因为不懂法度,而是受了高太尉的哄骗。而今天那些“国家工作人员”个个都是精英人物,在法律知识方面也至少不比林冲差,为何也进了“白虎堂”,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难道也被人哄骗了不成?
清朝末年有个大臣叫张之洞,他也有个“白虎堂”的故事,读来让人感慨。有一次庆亲王请张之洞到军机处议事。张之洞来到军机处门前,在此等候的官员请他赶快出去,说庆亲王和几位军机大臣都在等他。可张之洞却摆摆手说不进去了,就在此恭候吧。那位官员再三劝请,张之洞就是不挪步,连门前的台阶也不上。
原来张之洞也是“颇识些法度”的。他知道当年雍正爷曾御笔榜示内阁:军机重地,有上台阶者处斩。尽管从雍正到光绪一百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忽视了这条规矩,尽管张之洞也明白庆亲王绝不是高太尉,请他到军机处不是玩阴谋,可他仍然严格遵守这条规矩。
像这样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把“法度”牢记心中的人,谁又能把他骗进白虎堂或赖昌星的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