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才

荷塘

老屋门口一方荷塘

夏天中午我放学回家

伸向荷塘里的弯柳树上

几只乌龟在上面晒盖

我的脚步声像发令枪声一样

龟们从三米跳台

一头扎进池中

那姿势比当今美女

跳水运动员抱得还团

今天

荷塘里清水不见了

风姿绰约的荷花不见了

荷塘月色不见了

整个荷塘

变成了一只巨大的

裂缝夸张的

拆庙记

大队长通知生产队长

刘傻子赶快把土地庙砸了

免得破四旧的来了闹事

傻子扛了一个钉耙

来到土地庙

先跪下给土地爷叭叭叭

叩了三个响头 嘴里

念念有词

“上官管下官

不与我刘傻子啥相干”

爬起来眼一闭 牙一咬

一钉耙脑

把土地爷砸个稀巴烂

把拆庙的土坯砸碎了

运到他家大山怀里

那一亩三分自留地里

那年天大旱

全队都欠收 只有他家那

玉米棒子牛角一样喜人

他悄悄地对老婆说

是土地爷夜夜给他

挑水浇的玉米地

怀念一个国王

那年月

村头大喇叭里

几乎天天播放

诺诺墩·西哈努克亲王

又“挪挪蹲”了

今天“挪”到朝鲜

过几天又“挪”回北京了

有一天,隔壁二哥

吃惊地报告

西哈努克又

从“高棉共和国”

“挪”到“柬普寨共和国”

从“大西洋”

“挪”到“大东洋”

然后叹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

人挪活

树挪死

无病呻吟

最先知道这个词组

好像是从诗歌美食家

那儿得来的

是无病呻吟

还是呻吟了要有病呢

其实是呻吟了

肯定这是病得不轻了

古稀之年了

我才明白了

我其实真的没有病

可偏偏半夜三更

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

叫喊 名副其实地呻吟了

引得下夜班回来的儿子问我

爸 您怎么了

那不舒服 要开水吗

我回答我无病呀

我又笑了

原来世界上人世间

真有无病呻吟

呻吟 其实是一种

情绪的表达

感情的渲泄的外表存在现象而已

有病呻吟

无病呻吟

幸福呻吟

关键是呻吟的

长与短 高与低 强与弱

不同的存在现象罢了

我总算知道了我的肚子里

有一只时刻在吐丝的蜘蛛

织它的网也像家乡老屋门前

那位蜘蛛先生(或小姐)

织得一样那么精密那么

美丽 那么实用 可以捕捉

让自己解决温饱的虫子 日子

拟或比虫子日子大十几倍的蜻蜓 岁月

我总算知道了我写作的灵感

是从我肚子里的蜘蛛那儿得来的

但我的针脚没有蜘蛛那么缜密

我诗中的对仗句子没有蜘蛛们

那么工整那么严丝合缝

那么让人看了心中不那么纠结却

那么空灵 那么舒心 那么润贴

那么爽朗 那么那个

即使被捕捉的飞虫撞个洞

也不会出现纰漏 那洞也是

方方正正的有模有型的线条组成

那大大小小的飞虫们

正好也是那个洞的补钉

遗憾的是蜘蛛们 从来

没有告诉我这套弥补生活漏洞的

和写作漏洞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