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力

中华民族最隆重的节日莫过于大年了。

小时候,从冬月开始,一家子大人望种田有个盆满钵盈的好年景,小孩望过年则图的是吃喝玩乐,殊途同归,就是欢欢喜喜过大年,祈盼来年好年景。

一到腊月,特别是从腊月廿一起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一个顺口溜非常生动形象地把人们办年的情形呈现出来:二十一,杀年鸡;二十二,烫饼折儿;二十三,买响鞭;二十四,写对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做新衣;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灌年酒。这个风俗,忙坏了大人,也乐坏了童子。牵猪宰羊做豆腐,买饼做衣打糍粑,都不是一人能为,一个村里约好你的今天、我的明天,排好队依次进行。况且办年货的糍粑臼、木拐全村只有一套,蒸笼只有富裕人家才置办得起,所以一套用具一天要走好几家。打糍粑时,大人小孩一天不用吃饭,尝尝这家的糯米饭、那家的热糍粑;烫饼折儿也是烫好了的,夹上菜卷几张先尝尝鲜,就让你的肚圆肠肥,一时难以消化。好在农村的饭菜清汤寡水,一夜过去,第二天照常是一顿几碗干饭。

进入腊八,开始忌嘴,年猪年鸡不能说“杀”改为“牵”,猪舌头不叫舌(赊)头而叫“赚头”,猪耳朵叫“顺风”,鸡爪子叫“抓钱手”……老人老早就时时提醒娃娃,不得多言语,更不能提“死”这个字,常常少不更事的口无遮拦的乌鸦嘴,讨得了五个爆栗,赶紧伸伸舌头,自知说错了话。

中国人的年夜饭是各家各户的满汉全席,无比丰盛,不一定要吃完,鸡鸭鱼肉图的是大吉大利,剩下的越多讲的是年年有余,豆腐、年糕图的是富裕丰盈、年年登高。年夜饭是一次山珍海味聚会的大餐,从早晨吃到中午,饭菜都在炖锅里,下面火炭没了,再续添,一家人把一年辛苦都抛到九霄云外,频频举杯,热热闹闹,一直延续到晚上,贴上红红的春联,挂起大红的灯笼,方才罢休。老早有串门的儿童识得几个字,疙疙瘩瘩磕磕碰碰地念出张家“绿柳无声春有语,梅花有迹雪无垠”、李家的“叶绿花红春万象,红花绿叶福无边”、王二麻子家的“兔跃寒宫天广漠,龙吟玉殿海喧豗”的鲜红对联,主人喜不自胜,那自是一道风景了。

过大年除夕前叫办年,三十即是对即将过去的一年的年终总结,在除夕夜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到正月初一早起,开始走马灯式的大拜年,掀开全年新的一页。由晚辈带上两斤红糖,先给长辈磕头拜年,按亲戚朋友远近的关系一直排到正月十五六闹元宵,玩狮舞龙,踩高跷趟旱船,甚是热闹。大玩三天之后,正月大半月在欢欢乐乐的“快活”中过去了,正月实是新的一年紧张工作的前奏,三朋四友吃好喝好了、玩好乐好了,这个大年才算结束,新的一年才算开始。

然而,近些年,年的味道已没过去那么浓烈了,这场革新之风是从大中城市渐渐刮到农村的。先是从城里不兴张贴对联、燃放鞭炮开始,后是人们生活好了,不像过去物资紧缺时,十冬腊月起,机关单位到山里买来成车的柴炭、又到外地批发成车的瓜果菜蔬分发,找到烟酒副食求人批条子,买到批发价或平价副食产品,那个劲头有如今天中了一笔大彩票似的让人兴奋,到过年时更是炫耀的资本。而如今,大年三十上午提个篮子到超市半个小时就能办好,更有甚者不需购物直接订个酒店,一家人在酒店只管吃喝,无需择菜做饭。而这样虽没有劳累之苦,但也少了年的味道。城市是这样,农村的过年也在逐渐淡化。农民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家总是待不了几天,家里被窝还没暖热,与父母妻儿谈不了几句知心话,又得操心买票,操心南下找工作挣钱,哪还有闲心逸志舞狮弄船呢?

是人们淡忘了节日吗?并非如此,近年洋节却盛行起来,像圣诞节、情人节等,白天黑夜,满街上人挤人,车挨车,水泄不通,KTV包间爆满。而那越来越简化的中国的传统节日的年,你就“bye bye”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