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老家庄宅四面环水,东西两条水坝使庄宅与外界相沟通。两条水坝把宅沟分成南北两个水域。宅沟宽约30米,深3米至5米。当年庄宅上住户多,喂养的牲畜也多,雨水把牲畜粪便冲进宅沟里,那可是饲养鱼虾的精饲料。宅沟里的鱼虾迅速成长而且肉质鲜美。因此宅沟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春天,沟边的树木旺盛地生长着,旁逸斜出的枝桠是鸟的天堂。它们在枝头筑巢搭窝,生儿育女。粪便拉在水里,那是鱼虾的美食;和煦的春风吹落柳絮,漂浮在水面上,那是鱼虾的美味佳肴。鱼虾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产卵孵化,繁育后代。鲫鱼、鲤鱼把卵产在沟边的草丛里,累了就仰卧在一旁休息,一伸手便可捉到它们,但这时候谁也不会去搅扰,知道它们此时最需要的是呵护。
夏天,榆钱、槐花纷纷扬扬飘落到水面上,鱼虾把它们当作点心,享用之后,便浮在水面上小憩。白的鳙鱼、黑的草鱼、红的鲤鱼、青的鲫鱼、金色的黄鱼,还有晶莹透亮、二寸来长的虾……宅沟是鱼虾的世界,它们自由的生活,快乐的成长。
劳累的人们,午间借助沟沿树木的浓阴,坐在水边石砌的台阶上,把脚伸进水里,任凭鱼虾吮吸,痒酥酥地接受足下按摩。短暂的休憩,消除了疲乏,蓄足了精力。最有趣的是午饭后,我们这群狗都嫌的孩子,为了消暑,跳到水里一边洗澡,一边摸鱼。我们三五成群一番扑腾之后,受到惊吓的鱼虾四处躲藏,纷纷钻到水边树的根须里。自以为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却恰恰中了我们的计策——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顺着树根须,轻轻地把手伸进去,便捉到了惊魂未定的鱼儿们。大多是鲫鱼、鲤鱼、鲇鱼、黄鱼,因为它们胆小。我们挑大个儿的装进拖在身后的网兜里,小点的暂时还养在宅沟里,反正沟里有鱼不愁捉。大人们是不主张我们捉鱼的。一是没时间收拾;二是没油炕鱼。我们欢天喜地的捉到鱼,有时又不得不扫兴的放掉。但我们乐此不疲,把它当作是一场游戏或是活动竞赛。
捉鱼也容易受到伤害。特别是捉到黄鱼,它那用来自卫的三根锋利的划刺像三把匕首,稍不留神或抓的位置不对,它就会狠狠地扎你一下,疼得你忍无可忍,一松手它便溜之大吉。即使你巧妙地捉住了它,它那奇特地“咕咕呀呀”叫声,会让你顿生恻隐之心;同伴也会大叫:“它都叫你‘姑爷爷’了,还不赶紧放掉!”引来一阵阵哄笑。整个炎热的夏季就这样在戏水和捉鱼中度过的。
秋天,凉风渐起,树叶及果实落在水中,鱼虾肥吃海喝,以储蓄越冬的养料。经过几个月的天然饲养,膘肥肉嫩的鱼虾,成了人们改善生活的牺牲品。特别是沤泡红麻季节,错落有致的麻“船”被压入水中,10余天的沤泡,麻“船”发酵,散发出有毒的熏人的臭气,鱼虾被熏昏了,纷纷浮到水面上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大人们便使用一切捕捞工具,拣大个儿的捕捞。或腌或晒,或吃或卖……于是家家散发着鱼的腥味。被熏昏的虾儿也趴在沟边喘息,我们就用捕虾网顺着沟边撮。有天早晨我撮了一桶通体透明、二寸来长的大虾——足足15千克。放锅里一熥,像一个个红玛瑙,摊到荻箔上晒干,备作年关招待客人。秋天,宅沟成了我们收获水产品的渔场。
那时的冬天特别寒冷。立冬过后,凛冽的寒风便呼啸而来,小雪下过,大雪如期而至,水上结了冰。到了“三九”天,冰厚得可以走人时,宅沟又成了我们天然的蹓冰场。一开始,我们只在沟边试探性地滑来滑去,一旦发现没有了危险,便肆无忌惮的满世界的滑起来。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两个月,我们乐在其中,陶醉在其中。
欢乐的童年是短暂的。上初中、读高中、参加工作,远离了生我养我、给我欢乐童年的庄宅。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深入,统一规划了居民住宅,人们相继迁出庄宅。万方水库肩负起全村人灌溉及用水的重任,代替了宅沟,宅沟从此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为了扩大耕地面积,宅沟被填平改造成田,种上了庄稼——宅沟永远地消失了,回老家也再难寻到宅沟的踪影。可宅沟已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擦不掉、抹不去。因为它给了我童年时无穷的欢乐,伴我快乐的成长,给我留下甜美的、永恒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