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 子
生活中有一些十分熟悉的人,比喻我的弟媳,由于接触太多而觉得平常,因为他们总是把生活中的琐碎一面展示给你。但可能在某一个偶然,你发现她其实很不简单。
在我们的电影《姐妹排》拍摄期间,在县城附近拍完一场战争戏,导演突然决定就近拍摄在军部宣布姐妹排留守一场戏。军部的外景地选在当年的鄂豫皖党政军机关旧址,在城南三完小院内。时值周末,铁将军把门,更不要说短期内布好景。情急之中灵机一动,我给弟媳打了电话。她的单位和旧址同在一个大院。她匆匆赶到,找到钥匙打开了党政军机关旧址大门。这真是一个原汁原味的红军军部,连“苏维埃万岁”的墙标都是原始的!但还需一个主席台和三十几张凳子。剧组人员都还在打扫上一战场呢。太阳开始西斜,导演和摄影师、美术师面露焦虑。弟媳见状打开另一院子的大门,那是她们的特教学校。不一会儿,一群失聪的孩子马上从各个房间跑出,围绕在她的周围。弟媳向他们打起哑语,随着她的手势,我在孩子们的脸上读出了激情与向往。
我发现哑语之美最初是从电影《钢琴课》开始的,我把哑语归结为“语言的舞蹈”。现在发现我的弟媳也能熟练地“舞蹈”,每天教这样一群特殊的学生“舞蹈”, 崇拜与感动之泪几乎从我的眼眶冲出。
在弟媳的带领下,七八个学生有秩序地随她而来,很光荣和兴奋地开始往旧址里抬桌子搬凳子,其余留下的则露出沮丧的神色。
不等剧组到来,弟媳和她的学生已经帮我们布置完现场。一个特别聪明活泼的孩子开始跟我们交流,他指了指导演,拿食指夸张地向上挑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在地上写道:“他是英国人吗?”看来他也看出了导演的与众不同了。
演员们已在陆续到位换服装了,看热闹的观众也围上来不少。为了安全,弟媳又在打哑语让孩子们回到自己学校宿舍的院子里。我不忍地看着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孩子们,突然又灵机一动,让四位个头高些的女孩子留下。我亲自带着她们来到服装车前,安排服装师给她们换上了红军的服装。
拍戏的时候,虽然她们因为听不见而被安排坐在靠后的位置,但她们仍然很认真地看着在导演旁边的弟媳给她们发送的哑语翻译。于是她们很顺利地完成了扮演女红军群众演员角色。而那个聪明活泼的小男孩,我一直记住了他激动得通红的小脸和羡慕的眼神,最后没能给他一个角色满足他的表现欲,在我的心里一直是个遗憾。因为也许一个机会、一次信任,可能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一生。
当初弟媳从城郊的一个中学主动要求调到特教学校,我倒是没有多想她的动机和出发点。这两年她总说自己的听力在下降,我每每打趣她,这倒更与你特教老师的身份吻合了。这一次我从她慈爱的眼神和优美熟练的哑语里,还有她的手势下井然有序的孩子们,我发现了弟媳的高尚和成功,绝不亚于我所得到的那些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