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正

因为忙而担心忘事,每日随身携带记事本或便笺,随时把当天或近期需做的无论大事小事一并记录下来。时常翻阅那些工作日志,已成为我多年来的一种习惯。偶尔一两天无所事事,反而有点不习惯。

事多难免记不住,起初我不以为然。一日与某友碰面,我说我们多年没见面了,他却怪我忘性大,他说前年他随一工作组到我所在的单位检查工作,当时我以接待方的身份陪同检查,随后还给他寄去了照片。我顿时哑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残存呢?若非他提醒,恐怕一辈子也难以想起。此事令我对自己的记忆功能产生怀疑:果真是人到中年记忆随年龄增长而减退。

也难怪,这些年我会对一支笔、一张纸产生依赖性,继而又把电脑、U盘当成了自己大脑的“储藏库”,觉得这样颇为省心。然而不幸的事终于发生:前不久,突如其来的一场电脑病毒大举入侵我的文档,数年心血积累的资料和已写成的数篇散文随笔瞬间全部化为乌有。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这一段时间我曾写过一些什么样的东西,至今冥思苦想有的还无法重新“还原”。

“病毒事件”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心情极差。下班的路上,我踽踽独行于人行道上,望着人群,我在寻找,抑或等待。我想象着眼前会突然间出现一个电视剧中惯用的非常老套的故事情节:一个人迎面而来,在我肩上重重擂上一拳,然后惊喜地叫出我的名字,然后是激动的几秒沉默,再然后就是话匣子打开一发不可收拾,双方都滔滔不绝互诉分别的时间里各自或精彩或平淡的生活。这一组镜头在我的脑中不断上演,最感人的部分也就是当分手时,他告诉我他能够帮我修复被病毒删除的文件,找回我那些失去记忆的文稿。于是我高兴地笑着,自然地抬起头想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神思恍惚地回到家中,什么事也不愿去做,也没兴趣去想,打开电脑上网去打“拖拉机”,手气很臭,输得一塌糊涂。电话铃骤响,儿子接了电话,附在我耳边悄声说有人找我。

对方的嗓音有点说不清的耳熟,感觉却是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他在话筒里说: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还记得小时候我俩时常打架,打完架之后你就在我家的厨房后面写“打倒某某某”……提及童年的趣事我禁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告诉他:我还记得有一次打架我用竹竿划破了你的眼皮,顿时鲜血淋淋,我一下子被吓傻了,为此事父亲把我狠揍一顿。我说还有一件事我至今没忘,有一天晚上你被开水烫伤了,光着身子就跑到外面大喊“救命”……久远的往事从记忆中苏醒,一点一点地浮出了水面,那么清晰地摆在了眼前。那都是30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我们都只有八九岁。事隔不久,我就随父母工作调动离开了那座小镇和这位可爱的邻居,也离开了我的童年。

感谢昔日的童年伙伴一直没有忘记我,而且能够在一座茫茫人海的城市里找到我。他的出现帮我找回了自信:原来我的记忆功能还是正常的,几十年前的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这是我未曾想到的。

与医生朋友谈及记忆这东西,他说:人的记忆潜能从理论上讲是无限的。有的人记忆力好得出奇,是因为他们能天长日久地训练自己的记忆力,脑子中的记忆方法越来越多,结果记忆力就越来越好。你这个年龄段应该还是记忆力的黄金期……

真不知我这数十年来为何而忙,忙得生活里只有工作,忙得终日不得安宁,没时间用大脑去记忆,以致最近发生的甚至昨天的事都要努力去回想。到底忙些什么呢?

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东西能被记住能被记清?又有多少东西值得记忆值得回味?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段或开心或失落的往事珍藏于心,当你在仍有记忆功能的时候,切记不要把它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