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时光,我吃泡面吃馒头蘸酱也吃药,半夜跑到教室去看书,班主任抓到我们时,带着微笑批评我们不守纪律,那是老师批评人时最美好的面孔。高考结局虽然是复读,我却一点儿都不伤心,我至今都不明白那时候的心境怎么那样的淡定。或许我是以河南高考压力大和我基础差、我脑子笨之类的想法安慰自己的吧。总之,我是心无愧疚一身轻松地复读去了,竟然没来得及考虑过父母的担忧。
我们复读时,在一个名为庙岗的院子里,远离县城,四周是农田和破庙,那一个院子都是复读生,大家心理平等面目和善。我们住的宿舍据说是以前的猪圈改造的。一个夏天的夜晚一场暴雨过后,我们女生宿舍里的脸盆和拖鞋都被雨水冲到门口了,我们用的自来水管流出的水带沙子,不过我们都很开心,晚上我们就成群结队的出去散步,看抽穗的麦子,看满地金黄的油菜花,偶尔去学校旁边的破庙里“探险”。庙岗校长是个矮个子胖老头,面目和蔼慈善、声音浑厚乐观,在大喇叭里讲话,鼓励男生穿凉快的大裤衩;向打饭师傅说情,希望他能给我们女生收半份的钱打半份的饭,但得保证我们都能吃饱,师傅们都很好,我们从没多花过冤枉钱也从没饿过肚子。冬天到了,学校给我们每个宿舍发小火炉,发煤球,我们一边烤手一边烤红薯。
复读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考上重点大学的同学给自己来信,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优秀的同学的同学肯定是优秀的,那是我们心里评判自己未来的一个小小筹码。我们总关注信的右下角写着某某大学。我偶尔收到哥哥从大学寄来的信,我也感到骄傲与幸福。收到一位要好“兄弟”的信时很惊奇,觉得像他那样腼腆淳朴的人怎么可能会写信呢?还是给他的女同学,我们高中时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我一看信开头就笑了,开头是端正严肃地写:陈大娟,你好。之后是流水账似的写他的学习、生活,写他为了给我写那封信牺牲了多少宝贵的休息时间,(我后来却发现他曾给我们另一个女同学写过一大把信),因为他的“牺牲”,我在充满怀疑的心情下感动了好几天,他还预祝我取得好成绩,考上好大学。
托他吉言,我总算没再次复读。高考后整理书信时,竟然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他穿军装的照片,他的表情就跟咱们伟大的毛主席向亿万民众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一样镇定、自豪,只是他没向广大人民做招手的姿势。看着那个傻傻的“兵哥哥”,想起他庄严地称呼:陈大娟,你好!我笑了。
那段与风雨同行的岁月,现在想来,却是一片飘扬着笛声与笑声的田园。学校大喇叭里播放着的《在希望的田野上》,有我们的欢呼,也有我们的希望。
□陈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