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有时会把警惕性“高度”过了头,弄得人们哭笑不得,无所适从。1974年上半年,为从思想根源上彻底批判林彪反革命集团,毛泽东在全国、全军发动了轰轰烈烈地批林批孔运动。各大军区积极响应,许世友在广州军区发动机关干部深挖林彪一伙在军区的死党,并在军区机关干部大会上点了军区前主要领导人的名。与此同时,从广州调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丁盛,也在南京军区机关发动了揭批查运动,把矛头指向许世友,清算许世友在清查“五·一六”运动中所犯的错误。消息传到广州,引起了许世友的恼怒。正在这个时候,南京军区机关一位许世友很熟悉的干部到广州出差,住进了广州军区珠江宾馆。他先是电话表示对许世友的问候,并提出要到留园七号看望许世友。珠江宾馆和留园七号仅百米之远,我报告许世友后,准备去迎接远方来访的客人。谁知许世友脸色一沉指示道:“这人是丁盛派来的暗探,你通知军区保卫部,马上把他抓起来!”我一下子被惊呆了,没想到许世友瞬间会做出这样异乎正常的判断和决定,弄得我一时左右为难。这事跟南京来的客人怎么说呢?跟保卫部又怎么说呢?通知保卫部抓人吧,没有任何根据;不通知吧,这是许世友亲口作的指示,怎么敢违抗呢?我回到办公室,静下心来冷静思考,试图找出处理这一难题的办法。我想,许世友没做认真思考就指示抓人,此刻他可能正在反思自己所做决定的正确性呢。我决定先不给南京来的客人回话,也不通知保卫部,等缓和一下再跟许世友解释。我当即向跟随许世友从南京来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大家都说南京来的这个干部人品好,过去常鞍前马后地跟随许世友下部队检查工作,不可能是暗探。我心里有底了,过了一个钟头,我再跟许世友说:“南京来的客人来看望您,说明他不是暗探,哪有找上门来自投罗网的暗探呢?”我停了一下,见许世友不作声,就大着胆子建议说:“是否先让保卫部把情况了解清楚再说呢?”
“不用了解了,不是暗探就请他来家里喝酒吧!”许世友道。
我又一次被惊呆了,还是对那个人,一个钟头前说要抓他,现在又说要请他喝酒,这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转得如此迅速,如此坚定。
这就是许世友。战争年代经历的太多的险情,养成了他遇事总爱从最复杂的方面去作出判断的本能。尽管有时候会让人哭笑不得,但全面分析,他这种以防万一的警惕性也不难被理解。
作为一名高级将领和军队管理者的许世友,又把这种警惕性转化成了他扎扎实实、不尚张扬的工作作风。许世友下部队视察工作,不喜欢提前发通知,他认为那样前呼后拥,车水马龙,像鸣锣开道出行的封建官僚。他一贯的做法是:轻车简从,说去就去,说走就走,从不声张。
他常说:提前发通知,等准备好了再检查,就是形式主义。那就像要出嫁的新娘子,免不了要涂脂抹粉精心打扮一番,就是一脸的黑麻子,也会被厚厚的白粉盖住,这样就看不到真实情况了。
我初到许世友身边任秘书,对这一情况不了解。觉得首长视察部队,提前通知部队做必要的准备是秘书的工作职责。一次随许世友下部队时,就提前通知了有关部门。
许世友一走进营区,迎面看到的是列队欢迎的官兵。他非常生气,一脸怒容,厉声责问:“这是谁干的好事?”
随从人员看到许世友生气的样子,面面相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好心把事情办“砸”了,嗫嚅地说:“是我通知的。”
“你通风报信,这是帮倒忙。”许世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