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焕

玉带锅里飘，金筷水中捞，营养筋骨壮，前程步步高。

我家小区前的马路边有一个面馆，面馆的名字十分普通甚至俗气：“捞面条”。面馆朴实不招摇，面也是“芸芸众面”里不起眼的一种，但在早餐店林立的街市，却稳稳地站住了脚。

面馆老板叫刘山，大家都称他刘师傅。我小的时候，每天早早地起床去面馆占个位置，吃一碗刘师傅做的面。这五元一碗的面条虽价格便宜，却有种神奇的魔力，吃了能让人感觉一天都元气满满。

但见刘师傅熟练地从醒好的面团上揪下一块，光滑的小面团被揉搓、拉抻，摇身一变，成了细长的面条。抻好的面条白如雪、薄似纸，柔韧耐嚼、香气扑鼻。‌落入沸腾的水中，在最合适的时机被捞出，轻点凉水，惬意畅快地飘在面汤里，青菜依偎在旁。简单的一套动作让面有劲道、有弹性，醇香的口感让青与白碰撞出了诗意。

刘师傅手艺好，我在课本里学到“泥人张”“卖油翁”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位“面条刘”。当然，不仅仅是他能把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做得美味，更神奇的是因为他的手像一杆秤，每次都能恰好揪下二两面团，不多不少。我经常听店里的老顾客夸赞他这绝活儿：“老刘出门买东西都不用秤，就这双手一掂量，分毫不差哩！”刘师傅每次都会腼腆一笑，说：“和面打了半辈子交道，每天就做这么点事儿，熟了。”

他家的面，吃着让人打心里舒服。十几平方米的小店被收拾得干净利落，窗明几净、碗筷清爽，虽是老房子，但一尘不染。可我觉得刘师傅的厉害之处不仅这些，一碗简单的面条，经他之手，竟然能满足店里所有食客的味蕾。众口难调，这是餐饮界不谋而合的共识。但吃过刘师傅做的面，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满意而归。

有一次，邻桌的老奶奶和我聊起刘师傅的面来。“他家的面软糯又不烂糊，汤汁都能被吸在面里，又香又好消化。”老奶奶连连称赞。

不对呀，我觉得这家面条好吃，就在于面条劲道顺滑，稍硬一些，不糊汤，很是爽口，细细咀嚼后满嘴香甜。哪里会软软糯糯的呢？我又惊奇地发现，老奶奶碗里的面确实细软一些，长度还比较短。

我好奇地询问刘师傅，他微微一笑，沸腾的面汤把他的脸熏得红红的：“这面是有习性的，得合着食客的口味才是好面。你们年轻人喜欢吃劲道的面条，老年人牙口不好，得煮久一点、面短一点，他们吃起来才方便。还有啊，这季节不一样，醒面的时间也得跟着变，你们都是常客，爱吃什么样的，我心里清楚。”

别看这面条材料简单，可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我想除了刘师傅，很少有人会花功夫对待才五元一碗的面条。刘师傅常说：“做早餐的，手上扛的可是客人一天的好心情，咱们开好头，客人吃好了，一天也能顺顺当当。”

刘师傅对面仔细，对客人更仔细。天冷了面条热乎暖心，天热了面也不会烫嘴。我经常看见他把刚刚做好的面送给残疾人、清洁工、孤寡老人。多年来，他拾到客人遗忘的物品不计其数，都给精心保管着，如数奉还。这清澈如汤的善意，是刘家面馆特有的香气。

五元一碗的面利润极低，想做得好吃，又得费心费力，没几家坚持的。刘师傅是个例外，能坚持30多年做好一件“苦差事”，就和这面条一样有种特殊的魔力，或者说他也像这面一样超然独立于世间，经受得住酸甜苦辣的磨炼和诱惑，让最真挚、朴素的美味从面里散发出来，回味悠长。

许多人都劝他：“五元的价格都十多年了，该涨涨了”刘师傅憨憨地一笑：“我少赚点，大家就少花点，利虽然薄了，可是吃面的人多了，薄利多销嘛。”

‌善良的人，心中充满了阳光。捞面条，这价格便宜令百姓能吃得起的捞面条，不仅是善待口腹的实惠，更是一碗抚慰人心的真情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