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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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猪油坛子


祝孔明

小时候,我家是土坯墙,西屋山墙靠近锅台的地方,离地一米高左右有一个凹进去的洞。洞的形状上边是三角形,下边是长方形,约两尺高,一尺半宽,半尺深,是盖屋子的时候预留的。洞里放着一个棕黑色坛子,那是母亲的猪油坛子。

过去农村生产劳动没有机器,全靠人肩挑手提。犁田耙地、割麦、插秧、担稻捆子、扬场、晒粮食、积肥、拉架子车参加水利工程建设都是重体力活,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人的身体缺少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矿物质,全靠吃地里种的花生和棉籽、菜籽榨的植物油,身体没有劲。大多数人家在春节自家杀“年猪”的时候,会把猪肉大部分卖掉,猪头、猪蹄子、猪下水等不好卖的留着过春节招待客人。猪油炼好放在坛子里,撒上盐,用牛皮纸包住口,缠上麻绳密封,够吃上一年的。油渣撒上盐给孩子们当零食吃,那叫一个香。直到现在,我还把买的猪肉用肥肉炼完油后,油渣子撒点盐干吃,这是少年味蕾的记忆。

有一阵子,我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驻马店新蔡那一带人喜欢植物油,不爱吃猪油,猪油便宜。年关的时候,我父亲找我姥爷借了几十元钱,跟一个邻居“合伙”做起了“投机倒把”生意,偷偷地跑到驻马店新蔡县采购猪油。他们两个人的“小分队”昼伏夜出,每次都是头天天黑出发,第三天半夜三更回来,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来无影去无踪。猪的板油好卖,网油、筋膜等部位没有人要,我母亲就拿来炼油自己家人吃。他们跑一趟的利润,估计就落下这点“残渣”。

那个时候春节一过就是青黄不接的闹“春荒”。闹“春荒”指的就是春季农历正月十五过后到五月初五“端午节”这段时间,最难过。缺粮食最严重的时候,我父亲薅些紫云英带回来煮着吃,再难吃的东西,放一勺子腊猪油,马上就“化腐朽为神奇”,大家就有胃口了。

有时候星期天,我母亲会大方一次,从门口的菜园里拔半筐子黑白菜,用塘水淘一下,再用井水冲洗干净,切碎加半碗大米,用葫芦瓢再加大半锅水,放上两小勺子盐,用麦秸秆烧火,做一锅半干半稀的“珍珠翡翠饭”,我们老家称之为“菜干饭”,有盐没油,难以下咽。但这时候如果加点腊猪油,马上就妙不可言了。我发现了母亲挖猪油的秘密,每次都是挖一小勺子,每个人碗里蜻蜓点水似的在表面迅速地点一下。我想,如果多加一点,饭肯定更香。

有一次星期天中午,我母亲做的又是“珍珠翡翠饭”,我在堂屋吃饭的时候,故意比弟弟妹妹们吃得慢点,中间借口到厨房找水喝,偷偷溜到锅台后面,小心翼翼地掀开母亲的宝贝疙瘩——猪油坛的盖子,用小勺子挖了小半勺猪油,塞进饭碗中间,等它化完了,我再把小勺子抽出来舔干净放回原处。哪曾想,刚好被中途到厨房盛饭的母亲发现了,第一次“做贼”被“人赃”俱获,抓了个现行。正羞愧难当,母亲却若无其事地说,我帮你加点“菜干饭”。从那以后,母亲再做“珍珠翡翠饭”的时候,都给我开小灶,在我的饭里多放点腊猪油。母亲“偏心眼”七八年,直到我去外地上大学。

如今,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由过去吃不饱到现在吃不了,由过去缺油水到现在怕油腻,更多地关注饮食健康。我也再没有吃过母亲做的“珍珠翡翠饭”加腊猪油了。

这个“秘密”我们娘儿俩共同坚守了半个多世纪。如今,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现在我只告诉你,千万要替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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