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健
我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出生的人。父母都是豫西县城里的干部,我却在贫困的农村跟随爷爷奶奶长大。那时还是生产队组织社员一起劳动挣工分,靠工分和人头分配粮食。我们家缺少劳动力,挣不了多少工分,分到的粮食就少。印象中每年只有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能吃几天肉菜和白面馒头,平时一直过着“红薯汤、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的拮据生活。
有一次,西北山区七八十里之外的舅爷家病死一头老母猪,好心的舅爷专门给我们家送来十斤猪肉。奶奶是文盲,不懂病死的猪肉不能食用的道理。奶奶在厨房生火煮肉时,我就站在灶台旁边看着铁锅里翻滚的肉块,闻着馥郁的肉香,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又长又黏的口水。奶奶把肉煮熟,先给我捞了一碗。我狼吞虎咽地吃完,还意犹未尽。没料到当天夜里我就上吐下泻、哼哼唧唧折腾到天亮,奶奶托付邻居大叔骑车把我带到县医院妈妈那里看病。妈妈喊来穿白大褂的同事,给我洗胃,才算转危为安。几天后,妈妈骑车把我送回家,又抱怨了奶奶几句,奶奶眼睛里就噙满了泪花,说话声音也哽咽了:猪肉是稀罕东西,不管那猪是杀死的还是病死的,都做成红烧肉或炸酱吃下去了,谁舍得扔掉或者埋掉啊!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走过的,都没什么事,怎么轮到俺小孙子就差点惹出人命呢?
那时老乡们走亲戚一般都会带一盒点心。盒子是长方形的,用硬纸和报纸糊成,上面覆盖一张枣红色的油光纸,由细麻绳包扎成“井”字形。春天江家送给童家,夏天童家拿给颜家,秋天颜家转给郭家。郭家舍不得吃,一时又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就一直在柜子里存放,以至于点心上长满了绿霉。我们家就是那种情况。我经常趁哥哥姐姐上学、奶奶到邻居家串门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打开柜门,偷偷抠一两根点心放到嘴里满足一下食欲。因为点心早过了保质期,上面细菌多,就落下了胃病,至今肠胃不好。
我和妻子都经历过苦日子,懂得节俭,就养成了吃剩饭的习惯。中午剩下的饭晚上吃,晚上剩下的饭,第二天接着吃。隔夜的饭菜已经不再新鲜,甚至有了刺鼻的馊味,但我们还是随便倒入锅里,马马虎虎地热一下,凑合着填饱肚子了事。
这些年,子女都工作了。他们对我们老两口吃剩饭的习惯深恶痛绝。为了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恶习,他们一日三餐每次吃完饭,就主动清理餐桌。我和妻子看着他们把吃剩下的白花花的大米、圆乎乎的大虾、青翠的竹笋、颀长的海鱼,都倒入垃圾桶的塑料袋里,暗自心疼又不便阻拦。儿媳曾经劝告我:老爸,不要心疼那些剩饭剩菜,它们值不了几个钱。不能为了节省这些东西,吃出了毛病、吃坏了身体,被送到医院住到病房里,每天身体插满针头和管子遭受极大痛苦,还得成千上万元地往外花钱。儿媳说得有道理。
女儿还经常带我去超市购物,手把手教我如何查看和验证食盐、酱油、汤圆、茶叶等物品的保质期。女儿言之凿凿:“除了高度白酒和深加工出来的普洱茶,其他任何商品几乎都有保质期。过了保质期,就意味着商品不再具备安全系数,就可能给消费者的生命安全埋下定时炸弹,绝对不能麻痹大意。因为生命不仅仅是第一,还是唯一,而节俭和凑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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