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百花园 PDF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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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淮上人家所有的寻常与别致


——读赵主明散文集《落地生根》(上)

胡亚才

还是引用几年前我在《信阳散文十年精选》序《且听下回分解》一文中对赵主明先生评品说开吧,记得是这样写他的:千年中国的德性文化。情性文化是赵主明散文叙事的起源与落点,水一般清雅,土一般朴厚,菩萨心、烟火气,小人物、熟面孔,老物件、常用品,随手可触的意象,成为他散文作品中亲切存在,具有扎实的生存、人性和文化的依据。我还引用了奥地利作家里尔克说的一段话,“我只要一个房间,一个靠山墙光线明亮的房间就够了……除了一本用淡黄象牙色皮面装订的,衬页上面有古老花纹的本子:我要在这本子上写作,写很多很多,因为我有很多想法和记忆。”我说,赵主明就这样,有许多想法和记忆。

这些话不是我随口随性而出的,是要经过时间检验的。果然,赵主明在他72岁的2022年夏天又出了一本散文集《落地生根》。此前,他已有十余本散文集问世。从20世纪70年代写到现在,还在孜孜不倦进行散文创作,再次印证了我的那句话:“赵主明就这样,有许多想法和记忆。”

信阳地处中国南北地理、气候、文化过渡带上,南部有大别山横亘,北部有淮河水横穿,千里淮河干流,流经信阳土地的就有363.5公里,流域面积占了信阳百分之九十七的国土面积。如此,四季分明、物产丰沛、人丁兴旺,加之豫风楚韵,与南北有不同、与东西有差异,没有理由不成为文字书写的福地。这就给赵主明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他写大别山,写淮河水,写固始老家,写轶闻趣事。写农村,写庄稼,写牲口,写家禽,写城市,写亲人,写朋友,写老师,写同事,写劳作,写体验,写学琴,写美食,写树木,写花草,写种茶、采茶、制茶、饮茶,等等等等,显示出与自然、与历史、与人文强大而细腻的联系。

比如,风物是赵主明笔下重要素材,他从斑鸠写到大雁,从蜜蜂写到蚊子,从幽兰写到白兰,从狗写到鱼,从荷写到蒜,从竹子写到蔷薇,从“老宅沟的绿植”写到“田间那片紫云”。“我猜想那是百花之蜜。因为大多植物花期早过,原野里不是油菜花、紫云英花、洋槐树花、枣树花盛开的时节,万紫千红,蜂儿不用远行,就有丰硕的收获。而此时此刻的深秋里,蜜源不多,采集那些零星碎花非常费劲。”(《蜂之散记》)“幽兰离开了幽居,寄寓于庭堂,便消退了那份茂盛的生机。尽管养者对她恩爱有加,施肥、浇水、遮阳、松土、喷药治虫,她似乎并不怎么领情,仍难打起在山里头那种精神。”(《大别山幽兰》)“它是一种普通山野菜,学名杜鹃梅,长在大别山里,没人培育,没人管理,任其自然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在蜿蜒小路边,在山林茶园间,都可见到它的影子。”(《将军菜》)“每一泡,每一杯,都莫忽略,莫马虎,莫放弃。怀着对美好的敬畏、珍惜去体验与感受,就会心生感谢、感激、感恩的善念。种茶人、采茶人、制茶人、存茶人、茶话、茶商、茶市、茶馆、茶艺、茶叶节、茶文化,会时而跑出来凑凑热闹。有一天,你会发现,茶香与中华民族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融合的正是一体。”(《茶之香》)

赵主明任劳任怨地全心全意地体悟、抚摸着信阳——淮上人家的一切,并且真实、真情、真切地体会出这片山水的全部细微、柔软与灵动。

正是赵主明对这片土地的理解与热爱,才使得他笔下不断涌出清微甘醇的文字,他的散文里总有故事,“我”的或谁的遭遇、经历、掌故、欢乐与无奈,都娓娓道来连同其背后的意味。比如他在《夜宵》中描写 1968年秋后那个极度饥饿年代的夜晚时写道:“一天,夜深了,他们琢磨起夜宵来,寻得一根竹竿,梢子绑根粗铁条,从学校食堂木格窗子伸进去挑开笸箩上的盖布,一个又一个扎住蒸馍,从窗户里拉出来,兜里装满了,溜回宿舍,抽掉铺板上稻草,点燃烤馍。我也沾了光,分到一个。虽然馍心还是凉的,但吃起来十分美味。吃着吃着,想起了鲁迅作品《社戏》里孩子们半夜偷吃邻家蚕豆的心境,颇有点相似。”比如他在《陶罐》中写道:“那时候,家里有三个陶罐,小口小底大肚子,一个盛红糖,一个盛食盐,一个盛猪油。我对装糖的那个特别感兴趣。”“装油的罐子,在1959年冬季,用热水涮了又涮,最后,一滴油也涮不出来了。”还比如,他在《纸的记忆》中对最初儿时的记叙,“对于那些粗糙灰黄的草纸包包,我大多不感兴趣,除非糖包,每次有了糖包,总能捏一点尝尝,虽说过不了瘾,也觉得美滋滋的。当大人把糖装进糖罐之后,包装纸便成了我自由支配的宝贝,用舌头舔着粘在纸上的糖粒,简直是一种享受,心里甜滋滋的,直到纸被舔透,仍意犹未尽。”

就这样,赵主明常常从最平凡的小事落笔,往往也以最为平实的笔触推进,不温不火,不急不躁,毫无行色匆匆之感。因为,他熟悉熟知信阳——淮上人家的一切,眼前的人和事,手边,身旁,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头顶天空、面朝厚土、脚踩大地的曾经,虽带着各自的体温、气息,携着各自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鼻息,但他有这个把握,也有这份定力,因为它们早已成为他笔下纸上最为亲切的伴侣。所以说,赵主明写的是人内心的常态,也就是我们常常讲到的寻常——对于安宁、幸福生活的欲求。

赵主明散文写作的耐心与耐力正来自寻常,来自其素材的寻常、题材的寻常、表达方式的寻常与表述节奏的寻常。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些不起眼的人,一方水土、一句方言,一段往事,一抹映像,一棵树,一处景……构成他最基本最大量的主要素材。芸芸众生,寻常巷陌、小桥人家、粉墙黛瓦、沟塘堰坝、磨盘石阶、闲置农具,晚霞夕照,归鸟炊烟,犬吠蛙鸣都成为他笔下的基本材料。赵主明如此从小处着眼,从人们不经意处着手,见人情波动、思绪流淌,见风土风物风貌、人事人情人心,周边之人、身边之事作为淮上人家之人之事之景浓缩而成为他散文的最大主角。在他的笔下,淮上故乡人物事物风物,即便最细微的举动,也没法逃出赵主明的目光,而再次斩获新的、吸引人的有血有肉有响动的生命体征,这也正是赵主明散文更多融入人们的寻常生活而得到更多人触动、共鸣与认可的成因。抑或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正是赵主明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散文寻常书写,恰恰注定了赵主明散文书写的别致。

阅读《落地生根》,不难发现,赵主明尽管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寻踪觅迹,移步换形,但他始终顺应内心的召唤而作,即面向自己内心的写作,他以善良、诚实、美好为底色,以寻常、日常、常态为视点,以朴素、简洁、清晰为表征,仿佛一位站在旷野上的人,经过一番仔细而久久的思考之后,深沉地选定一个方向,然后脚步坚执地朝前走去,赵主明由此将其视为秩序,这个文字秩序,来自内心的秩序,也就是理性,这需要抑功利之心,去浮躁之气。与那种文字支撑之力来自使命感有所不同,顺应而尊崇内心而作,同样可以获得执持和超越的力量,而赵主明就以朴素表现寻常表述寻常,彰显了文字的品质,文学的别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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