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伦花

今年的春天，因一场“桃花雪”而变得姗姗来迟。已近清明，天气乍暖还寒，却也未能挡住春茶生长的脚步。我们的家乡小城地处江淮交界之地，人人都有喝绿茶的习惯。绿茶又以信阳毛尖为品牌，而毛尖又以明前茶为极品。这几天我们采摘的就是明前茶。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垆敲火试新茶”说的是喝上新茶的喜悦。母亲虽然也是整天忙碌采摘极品的明前茶，却不舍得制作出来留着自己喝，而是采了鲜叶立即送到街上去卖掉。这周末两天，我也加入母亲采茶的行列。母亲总是天一亮就先行出发了。我六点半按部就班地起床，再做饭和父亲吃，快八点才慢腾腾地上山。

我们的家乡山多畈少，近几年茶园茶树因为无人管理，现在大部分长在一些杂树林中，钻进去，茶树比人还高，好不容易看到有绿芽的影子，手伸上去摘下来，却从指缝中漏掉了。我不由感叹：这明前茶真是“千盅好喝，一叶难求”呀。母亲说：采摘极品的茶，心急不得，茶芽要轻摘轻放，越小价格越高。

但山上采茶的人，却比赶集的还多。我跟着母亲几个小时，布袋还只是瘪瘪的一把，我心说：这要是指望采茶卖钱还不饿掉大牙。临近中午十二点，太阳也大，又热又渴，加上茶芽太少太小不好采摘，我完全丧失了当时上山之前的激情。母亲在我软磨硬泡之下才答应下山。

走到湾子路边时，正好有个收茶叶的小贩迎了上来，要买我们的茶叶。母亲询问价钱的问题，小贩说：“街上收75，我给您77(一斤)行不？”母亲思忖片刻，觉得拿到街上要花费走路的时间，还不如卖了。上称：她的一斤四两，我的才九两。

当看到母亲拿到177元时流露的笑容，那种由劳动流汗带来欣喜和满足，让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感染——这就是普通人的幸福感。再次上山，我明显提高了采茶的激情和要领，自然收获颇多。

说实话，父母并不缺钱，兄嫂每次回家给的零花钱足以让两位老人衣食无忧。但是，他们虽然年纪大了，却始终不能放下劳动，不愿意离开农村和土地，日复一日地耕耘着他们田间地头的梦想。

想想我自己，工作二十几年，辛辛苦苦考个主管护师的中级职称，两年时间过去了却不能聘任，至今仍拿着一月不到三千块钱的工资而每每纠结不已。和父母相比，有时花钱大手大脚，以前甚至在心里想：你们起早摸黑地采茶，一天挣个百十块钱，还不够我去一趟超市。这两天的采茶经历，让我为自己的这种念头羞愧不已。

这几天陪母亲采茶我看到了劳动成果带给人的充实和欣喜，看到了和母亲一样许许多多的普通人靠劳动创造的幸福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如果我们每个人面对现实生活给予的机遇和挑战，都能像母亲一样的自强自足、从容淡定，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节近清明，此时，“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绵绵春雨为“清明时节雨纷纷”应景而下。此后，茶叶的价格会明显回落，但像母亲一样的农人们还是会孜孜以求、辛勤劳作抢摘雨前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