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岗

朋友问我春色是啥色？一下把我问住了，真是个好问题！好就好在耳闻目睹、就在眼里心里，可就是答案多多，一时不知答哪个。想了想，特请古人古诗词作答。

先答绿。这早有白居易“春来江水绿如蓝”为先声，最是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广为传诵，欧阳修的“西湖春色归，春水绿於染……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也支持。江岸绿，江水绿，千山绿。绿是生机，是生命之色。答春色是绿色，该是八九不离十。

又一想，也不尽然。唐代诗人张仲素在《春闺思》中吟咏“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唐朝四绝”之“草圣”张旭诗曰“春草青青万里馀，边城落日见离居”，苏舜钦描述“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尤其李清照声言“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特别是一到春天，人们总说郊游“踏青”，而不说“踏红”“踏绿”，据此，说春色是青色，也不能算错。

有个问题，在观景上，人们对青绿蓝往往分得不很清晰，况且青与绿色彩单一，若用“碧”来形容春色，显得更合适。碧乃青绿色，既绿又青，同样有诗为证。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人们倒背如流，李白《春思》所言“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韦庄名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也都耳熟能详，杜甫的“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自然张口即出了。由此观之，称春色为“碧”，比答“绿”答“青”，自然更精准。

也有说白色、红色和红白相间的。典型的是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再是叶绍翁“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枝红杏代表啥？当然是满园春色；另杜甫有“江深竹静两三家，多事红花映白花”诗，赵长卿有“小亭烟柳水溶溶，野花白白红红”词，仇远有“梨花李花白斗白，桃花杏花红映红”句，都各有道理。

有一种颜色，史称半见。唐代学者颜师古注释称：“半见，言在黄白之间，其色半出，不全成也。”所描绘的正是早春柳树枝条上刚刚冒出的浅黄色嫩芽，即杨巨源《城东早春》说的“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白居易《长安春》说的“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贾至《春思二首》里说的“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鹅黄，这就是初春的颜色。

事实上，春有三春。早春与晚春，春色大不同；状物各有别，春色也有异，故而春色从来就不是单一色。谢朓说“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杜牧说“千里莺啼绿映红”，苏轼说“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秦观说“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韩愈则说“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所以，我还是赞同朱熹《春日》所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五彩缤纷，才是春色的完美作答。